马车停在宫门下,楚云轩悠然迈步下车,回身看着车厢中还在生着闷气毫不动作的沉香,笑得暧昧:“爱妃可是还没休息好?都怪本王一时放纵,爱妃昨夜受累了。”
没想到他竟然在宫人面前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番引人遐想的话来,漠涯与沁竹皆是一怔,待沉香一溜烟蹦下马车,捂上楚云轩的嘴,他二人才相视无语,抬头佯装赏云,心里默契地同时念叨:什么也没听见,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沉香环顾四周,总觉得前来迎接的宫人侍卫皆是忍着笑意,她小脸一红,恨恨与楚云轩耳语:“哪有什么昨夜?你故意的!”
楚云轩轻笑,任由她的小手覆在唇上红着脸瞪着自己。
“爱妃如此慌张在意,岂不是更坐人口实?”
沉香一愣,再回顾四周,虽然这一圈人都躬身埋首,但她总觉得他们都在偷笑。
楚云轩的笑意更甚,沉香感到手心一片温热的呼吸,她连忙向后退开,想要拉开和楚云轩的距离。刚撤开手的瞬间却被楚云轩一把握住,沉香挣脱不开,只听楚云轩俯身在她耳边笑语道:“乖乖配合,兴许本王高兴了能提前结束这约定。”
沉香十万个不相信,翻他个大白眼,索性也不挣扎,全当自己牵着个大白萝卜。
一进庆芷殿,扫到殿正中静坐的两人,沉香嘴角轻轻一歪,眼中闪着算计的光晕。
即便是行礼,楚云轩也始终未曾放开沉香的手。婼妃的视线自然定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眉宇轻皱,这,是在向他们做父母的示威?
婼妃向身边的楚燕铮投去不悦的目光,却看到楚燕铮早已没了先前的火气,只是一个劲儿盯着殿下的女子瞧着。
婼妃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冲沉香轻吼:“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是怎生一副模样竟迷得我轩儿行此可笑之举。”
沉香巴不得他们找自己的晦气,应声抬头,却是毫不收敛地笑道:“母妃,王爷相公中意我,我也很无奈,谁叫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其实我也很是为难的。”
楚云轩微微一愣,随即扬唇,王爷相公?这个称呼他喜欢!
婼妃震惊得张大了嘴,一向知书达理的她还从没见过如此不矜持的姑娘,一时之间倒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凤眸再次扫向楚燕铮,见他如失魂落魄般依旧盯着沉香,她气呼呼轻拧他胳膊。
楚燕铮吃痛回过神来,却只是瞥了婼妃一眼,又将视线落回沉香身上,喃喃叹道:“真像啊!”
这三个字清清楚楚传进楚云轩耳中,他眉眼微皱,父皇一看到沉香的表现本就让他生疑,这三个字更是印证了他的疑惑。沈相如此,父皇亦如此,这个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
婼妃毫不思量这三个字的含量,眼眸喷火地盯住殿中迷住儿子的女子,却在她璨若星辰的笑脸中微微错愕。
这个女子容貌虽不及沈冬茹,笑意却是纯粹明朗,的确有种吸引人的魅力。然而,饶是如此,也不能成为她毁人姻缘,败坏云轩名声的借口。
“你叫什么名字?”楚燕铮早把与婼妃商量好的同仇敌忾忘到一边,柔声询问起沉香。
沉香自然也将楚燕铮的反应看在眼里,毫不掩饰造作,回答他的问话:“我叫沐沉香。”
“沐沉香?沉香。”楚燕铮低声重复两声,蓦地大笑起来,“我早该料想到的!哈哈,诚然,世间事当真是妙不可言呐!”
楚云轩与沉香相视一眼,两人心中各有心思。看着皇帝并不像恩人伯伯似的老是打着掩饰,沉香干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问道:“你认识我?”
婼妃始终对沉香多了偏见,又不知楚燕铮说这些话的细由,沉了声呵斥沉香道:“好没规矩,与陛下说话怎能如此不敬?”
沉香轻哼一声不与婼妃计较。
楚燕铮对着婼妃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正是如此随性最好,不必拘束。”捕捉到沉香满是期待的眸光,楚燕铮为沈凌枫惋惜之际,话已出口,“谈不上认识你,只是往年游历之时与你父母有过一段渊源。”
沉香双眼一亮,上前两步追问:“你认识我父母?那你可知我爹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楚云轩再次一愣,她是个孤儿?
楚燕铮却只笑不言,沈凌枫那老家伙都没说什么,哪轮到他一个外人多嘴?
看楚燕铮的样子想必是不会再跟她聊身世这个问题的,沉香失望之际又觉多了希望。很明显,这个祁邯皇帝跟恩人伯伯一样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她身上那些个就连白羽毛都寻不到答案的问题,这两个人一定会有线索。
之前在沈府的三个多月,她有意无意的试探都被恩人伯伯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而这个祁邯皇帝似乎并不像恩人伯伯那般隐晦,说不定会是个突破口。看样子,她与楚云轩的这笔交易也不是毫无益处。
楚云轩眼角瞥过沉香,又瞧着正座上的父皇,生了无奈,今日被迫带丫头进宫,本是想让父皇母妃先适应适应,不料想竟是让父皇念起旧来。不过看起来,父皇并不排斥这个新儿媳,这个结果他倒是很满意。
虽然若是父皇不喜,他也不会在意,但这样起码能省去他好些力气,父皇这么容易就拿下了,至于母妃,便更容易了。
楚云轩眉峰一挑,将沉香拉到身边,轻扳着她的小脑袋转向自己,颇委屈道:“爱妃只顾着和父皇母妃说话,怎么竟冷落起本王?是怪本王昨夜折腾得厉害吗?本王承认又一时不忍让爱妃受累了,这般站着更辛苦,不如咱们坐下聊?”
沉香是真想撕掉楚云轩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又莫名其妙瞎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还是当着他父皇母妃的面,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如此厚颜无耻还面不改色的?
奇怪的是,在楚云轩说了那些细思会觉羞耻的话后,婼妃竟瞬间不再剑拔弩张对着沉香,尽管还带着些不满,态度却是转了大弯:“云轩,即便你想成全沈二小姐,也该选个像样的姑娘顶替,怎么能让一个丫鬟做了这替身王妃,惹人笑柄?”
楚云轩不以为意,又将沉香的小手握住:“父皇母妃既已见过沈相,自然知晓沉香并非丫鬟,而是沈相义女,何况情之所至,身份悬殊不过是世俗眼光罢了,何足道哉?”
“可是她毕竟……”
婼妃还是不愿接受,但看到儿子对这女子的宠爱,也还是弱了气势,可一句话话还未说完,就被楚燕铮用眼神打断,但见他食指不动声色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向沉香微一扬脖。
婼妃顺着他的暗示愣愣看过去,在看清沉香脖颈上的印记时脸上一惊,一时间竟是喜上心头。早年她送侍妾于儿子得到的回报是,别说碰了,他是连看都不看那两侍妾一眼,前些时候他娶妾,虽然让楚燕铮生气,她却是有些小小期待的,谁知得到的回报依旧是“不近女色”,就连沈冬茹那般倾国倾城之貌都没能使他动摇,她竟也开始倾向坊间流言。
如今,这丫头虽来路不明,却是个活生生的证据,证明她的儿子并非龙阳之好,所以,即便对沉香的身份还有微词,但若儿子喜欢,便也由他好了,况且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毫无道理的事,再加上楚燕铮的反应,婼妃猜想,或许这个不起眼的丫头会对儿子的未来有所帮助。
抱着这个念头的婼妃从此压下对沉香的所有不满,直到后来有一天与儿子闲聊之时,她不经意间问起当年他的打算,得到的是儿子浑不在意的回答:“没什么打算,喜欢就顺心做了而已。”
那时的婼妃真是欲哭无泪,敢情是她自己想多了,不过看着怀中牙牙学语的孙子,她已是打心眼里感激着沉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