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轩设想了无数种沉香看见自己时的反应,连怎么一本正经忽悠她都想好了,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眼前这副场景。
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酣的女子沉睡中异常安静温恬,倒像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刁钻古怪。
楚云轩嘴角噙笑,上前替沉香除去小鞋,将她搁在床沿上的腿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轻盖薄被,这才含笑坐在床沿上,温柔地瞧着她精致却不惊艳的面庞,第一次,他问了自己,感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会如此让人猝不及防,却又如此甘之如饴?
缓缓抬起右手情不自禁地轻抚上沉香的脸颊,心中忽然起了丝丝紧张,他慢慢靠近,再靠近,唇将要碰上她的鼻梁却兀自轻笑一声,近距离地看着她:沐沉香,第一个吻,本王一定要你主动!
起身走出内室,在书架前取下一本棋谱斜靠在书桌前细细翻着,他常跟漠涯他们说一句话,“这世上最好的战术全升华在棋弈之中,棋谱往往可作为更好的兵法要诀。”
楚云轩正看得出神,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他凝听片刻不见再有异动,将书拿起看了一眼,似猛然想起什么起身转进内室,果然见本该睡在床榻上的沉香拥着薄被大喇喇躺在地上,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还睡得香甜。
楚云轩愣了片刻,眉头轻皱之后却是笑出了声,看着地上还睡得安稳的小丫头,他走上前去,把被子取开,将她轻轻抱起放回床榻,回身瞥了眼地上的薄被,径直走到壁橱前抽出另一条被子,为她细心掖好被角,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沉香满足地伸个大懒腰起身,环顾一周,才发觉自己处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中,略一思量才记起这是楚云轩的卧房。
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已朦胧黑了,沉香来不及想太多,连忙起身将被子叠好,脚踩在地上软绵绵一团,她也没心思细看,只是奇怪着楚云轩明明让自己来取什么重要的不得了的东西,自己竟然睡倒在床榻上,居然还没人来找自己。
第一反应就是又被楚云轩耍了,转念又一想,自己也得空补了个美美的觉,也不亏了,她顿时又觉得心里稍平衡了些。
大摇大摆正迈出帷幔,外屋突然亮起了烛光,沉香怔在原地,转身便见到楚云轩吹灭火褶子轻翘嘴角靠近过来。
看着他笑得诡异,沉香心里紧张起来,好歹也相处这一段时间了,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怪癖,这下好了,睡他的床被抓个现形,不知他是要选择拆床板还是拆了她,再看他笑得这么阴险,只怕是后者多一点!
见楚云轩停在离自己三步远外,沉香摸摸自己的脖子,建议道:“还是拆床吧,毕竟好拆些!”
楚云轩眉梢一挑,没明白她的意思。
沉香咽了下口水,看向内室。
楚云轩反应过来,笑出了声,道:“是吗?本王倒是觉得你更好拆些。”
“不不不不,您要是嫌床板硌手,我帮您拆?”
楚云轩大笑起来,摆手道:“王妃派人寻了你多次,你先回凝香苑吧。”
沉香听他这么说,顿时舒了一大口气,提起碎花裙一溜烟跑了出去。
楚云轩开怀地笑出了声,轻咳一下,便有丫鬟进来点亮壁上所有蜡烛,一名丫鬟将地上的被子卷起正要带出去烧掉,楚云轩斜了眼那条被子,嘴角含笑:“清洗一番铺垫在外阁凉榻就好!”
丫鬟怀疑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轻声问了句:“王爷?”
楚云轩却不再言语,挥手让她们退下。
“王爷刚才是叫我只拿下去清洗一下再送回来?”
其余两人也是惊异不已,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这条被子很贵重吧?”怀抱被子的丫鬟一脸惊叹。
走在她左侧的另一名丫鬟轻轻拍上她的肩膀:“什么贵重,你忘了咱家王爷一向不在乎这些?”
“嗯,那肯定是这被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走在她右侧的丫鬟含着食指说着。
最终,三个丫鬟不约而同点头同意了最后这个观点。
沉香一进凝香苑,老远就看见沈冬茹和环儿守在树下焦急眺望着,见她进来,飞奔近前,环儿更是夸张地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一番:“沉香,王爷他没为难你吧?”
沉香拉住环儿的手,笑道:“他怎么会为难我?你们太担心了。”
“听环儿说你昨夜便被传去了,今儿一早又没见你,我吓坏了,去寻了你好几次,漠侍卫都说你帮着王爷做些事。到底有什么事非要你去做不可?沉香,虽然我性子柔弱不擅抗争,可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受了什么委屈还兀自强忍,你若不开心,我便去求了王爷和爹爹,让你回去沈府,到底自在些。”
沉香忙宽慰起沈冬茹,笑话,这个时候她可不能走,若是走了,谁来成全一对苦命鸳鸯?
想到这儿,沉香微微一愣,抬眼瞧着已有星星点缀的夜空,大叫一声糟糕,夺门而去。
环儿疾步跟出来却是撵她不上,只听她隐隐说道:“别等我,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沉香跑出王府,直奔向街头,在巷口稍一徘徊,终是向着约定的地点跑去,满心希望那人还痴心等在那里。
偏巧她刚一跑开,萧延晨便背着长琴从拱桥一头走过,两人就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一次。
沉香气喘吁吁跑到约定的地点一瞧,哪里还有人影,稍加思索,约莫记得他似乎说过他住在东巷,而东巷只有一家上好的客栈——云溪客栈,她拔腿跑去,急匆匆敲开门问过店小二才知道要找的人刚刚退房离开。
沉香一来不屑做言而无信之人,二来也不甘心沈冬茹的最后一丝缘分就此断掉,她急匆匆牵过客栈外的一匹白马冲了出去,店小二看她疯疯张张的模样,摇了摇头刚要关门,她又快马冲回来问了萧延晨离开的方向,打马疾驰而去。
林间路上,萧延晨席地向晏城方向而坐,抚琴抒离别之意,琴声中,他冷笑,想他堂堂萧楚太子竟真会觊觎别人的妻子,真是可笑至极!
琴声毕,他起身离去。
沉香策马疾驰,在城门将关闭之前出了晏城。
萧延晨将琴丢弃在路上,就有如他下定决心丢弃对沈冬茹的感情一般,心痛不舍却不得不舍。
沉香下马捡起长琴,稍一迟疑便背起它朝林中更深处奔去。
忽听得身后马蹄声渐近,萧延晨回身,还未看清,一个身影便轻巧跃身下马蹿到了他眼前,身手敏捷,叫他不由得赞叹一声。
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萧延晨惊诧:“你怎么?”
沉香稍稍平抚了下呼吸,道:“我沐沉香从没试过说话不算数的,就算你要走,也得听我说完。”
萧延晨感她重情重义,尽管心中苦楚,却嘴角轻翘,听着沉香的话。
“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恨的就是越礼越矩,但凡事都有例外,你既是个寄情山水的琴师,便当知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
说着话,沉香将准备好的东西从背后布袋中掏出全都递给他。
萧延晨打开一瞧,里面一件件物什全都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沈冬茹对他的思念有多深。
看他深情久思,沉香便确定他心里其实是极不情愿放弃沈冬茹的,于是再接再励:“人这一辈子能有追寻到真爱的机会实属不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两情相悦的人。”
萧延晨怔怔看着她,想不到一个才刚及笄的少女会说出这样凄凉沧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