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声,晨钟敲响。楚云轩正预穿衣洗漱,向门外瞄了一眼,眉眼淡淡,对侍女道:“叫沉香进来!”
俩侍女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楚云轩停下手中的动作,挑眉:“怎么?她不在外面?”
侍女墨兰躬身回话:“回王爷,奴婢们一路过来不曾见过沉香姑娘。”
楚云轩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收拾妥当,穿上烟海遐云长衫迈出卧房,走近庭院下那块花地,见青草一根未动,他眸光闪动,嘴角轻轻歪向一边:难不成小丫头看穿了他的戏耍,终于肯不掩情绪愤愤抗命离去了?
低头瞅了瞅被肆意践踏的几株已不成形的可怜花株,楚云轩轻笑一声,转身朝外走去,没走着几步,忽发觉树梢之上似有异动,他抬眼望去,入目所及竟是仰倘在树杈之中正自睡得酣畅的沉香!
楚云轩心中疑窦纵生,宁愿自己这般委屈难受也不肯违抗了他扬长而去,这不根本不像是沐沉香的行事风格,必定是有什么事逼着她不得已如此,难道又是因为那琴师?
刚要启唇喊她,思及此处又生生顿住,眸光微寒思量起来,倘若她真是为了那琴师,他倒是想看看她究竟能委曲求全到什么程度。
楚云轩面色稍显不悦,眼角向后一睨,对跟上来的侍女吩咐道:“一刻钟后叫她独自清扫翰轩苑庭落!”
侍女应下退到路边数起时辰,丝毫不敢耽误。
楚云轩转身又瞥了眼树干上睡得浑然忘我的姑娘,心中虽生着闷气,但还是细心观察了一番,见她脸色红润有光泽,确定她不曾沾染夜寒之气,这才放心离去。
早朝后,找了借口将要跟来的云皓打发走,楚云轩回到府中,见沉香毫无怨言正乖巧地握着扫把,虽然还在打着盹,却仍旧一下下颇为认真清扫着他书房前的小路,他俊眸危险地轻眯起来。
昏昏沉沉中,觉察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沉香使劲晃了晃脑袋,眨巴两下眼睛,醒了醒神,转头过去,见楚云轩冲自己莫名其妙冷哼一声,正眼都不瞧她转进书房去。
沉香稍感纳闷:这是谁又惹着他了?怎么一大早就带着火气?不会是他老爹训他了吧?怎么可能?这家伙不给他老爹难堪就不错了!
本来也与她没多大干系,现在她只要负责把自己和沈冬茹对他未来的歉意弥补得让她心安理得就成了,所以,她也没去深究,又晃了晃小脑袋驱走愈来愈强烈的睡意,继续手中的活儿。
旁观者清的沁竹从书房踱出,走近她:“沉香姑娘,主子有请!”
沉香睡意朦胧,满脸苦楚:“他又想干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得寸进尺?”
沁竹很无辜地摇摇头表示不知,却在沉香转身的刹那偷偷一笑,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书房,有关主子的好戏可是不容错过的。
伊俊刚将这两天调查楚云凌所得呈报给楚云轩,楚云轩伏在书桌前,单手扶额,右手手指有节奏敲击着桌面,锁眉凝思。
沉香正想开口,打眼见楚云轩眉头紧锁,似在思考,便难得善解人意地站在一边不言语。
伊俊不知所以转头瞅向沉香,一脸温柔,沉香礼尚往来回他一个浅笑,偏巧这时候楚云轩抬头看来,入目所见便是两人的“眉目传情”,心中又是一闷。
“沐沉香!本王唤你来是叫你傻站着的?”
沉香一怔,虽然楚云轩这人喜怒无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用这种阴森森毫不掩饰内心不爽的语气跟人说话她还是头一次见,心中不免微微有些发毛,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
“王爷唤沉香来有什么吩咐?”毫不自知的模样太无辜,倒是稍稍抚平了楚云轩的不悦。
不无深意地瞥了眼浑然不觉的伊俊,楚云轩又向沉香道:“本王朝服不慎沾了点灰渍,看你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劳烦你帮本王清洗一番?”
沉香瞪大了双眼,不确定道:“王爷您说什么?”
楚云轩眉眼一挑,有几分轻浮的味道,却再明白不过的告诉沉香她刚才所听不是幻觉。
好不容易忍住爆发的冲动,沉香勉强带上几丝笑容,婉转道:“王爷您可听过一句话叫做‘适可而止方是大家风范’?”
楚云轩凝眉摇头:“本王不曾听过!”
“王爷这般以苦力作弄沉香,可是沉香有什么过失惹怒了王爷,还请王爷明示!”
楚云轩靠在椅背上,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噙笑:明示?倘若本王说你沾花惹草让本王心生不悦岂不是很丢面子?
“沉香这是哪里话?本王听说你精明能干,这不是想要亲眼见识见识,何来的作弄一说?”
沉香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信:“沉香精明与否,能干与否,都不需要王爷您屈尊降贵来试探,王爷之前的吩咐沉香已经尽数完成,至于洗衣做饭,想来王爷一向不能自理,自然该是浣衣姑娘和后厨的职责,沉香这就告退了!”
“站住!”
又是这俩字,他就会这俩字吗?可偏偏又不知为什么这俩字从他那富有磁性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定身咒一样逢试必灵。
不自觉顿住脚步的沉香正想狠狠甩不争气的腿两巴掌,为了给它们将功赎罪的机会,愣是不顾后果抬脚迈步。
楚云轩将她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绽开一个迷人弧度,偏偏伊俊正看向沉香没有发觉,无论沁竹怎么朝他挤眉弄眼以做提示,他都感受不到,气得沁竹直想骂声“榆木疙瘩”。
一脚迈出门槛,身后幽幽的声音又如魔咒般响起,愣生生叫沉香不得不收回胜利在望的右腿。
“你若是想请王妃来,本王也不介意。”
极不情愿地回身至厅中,接过沁竹拿来的朝服,看着明明纤尘不染的衣袍,沉香在心里问候了楚云轩全家。
听着沉香脚步声渐远,伊俊才回身,撞见楚云轩横眉剑挑看着他的神情,丝毫不自知的他茫然瞅向沁竹求解,沁竹恨铁不成钢朝他撇撇嘴,扭过头去不理他。
楚云轩轻咳一声:“你方才说楚云凌夜半乔庄私出府宅赶去王陵祭拜,其中缘故必然不会简单。”他手抵下巴细细想了一番,提笔写下一些地方府宅,皆是朝堂上支持楚云凌的官员,将写好的信纸交给伊俊,“传令下去,府中影卫全体出动,今夜暗探这些地方,如有发现即刻回报!”
伊俊领命离去。
沁竹往前一步,向楚云轩拱手,道:“主子,沈相那边?”
楚云轩起身踱步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沈凌枫不算是朋友,但也绝非敌人,暂且不用管他。”
“主子您何以如此确定?”
楚云轩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书往里一推,转过身来笑向沁竹:“不论是遗诏还是他的身世,都是理由。”
沁竹不是很明白,楚云轩却不再解释下去,反问她道:“漠涯去了哪里?”
沁竹摇头不知。
正当时,门外脚步声响起,沉香甩着手进来:“我洗完了!”
这么快?沁竹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只是拿水往衣服上浇了一圈而已。
楚云轩倒是毫不意外,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沉香翻他个白眼,点头是什么鬼?
“若是王爷没有其他吩咐,沉香退下了!”困死了,好想钻被窝约会周公啊!
楚云轩随手在桌上翻了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不确定主子是否故意的沁竹索性站在一边不吭一声。
沉香一见他翻找,心里一紧,果然,搜寻无果的楚云轩正正向沉香看过来,云淡风轻一笑:“烦请沉香姑娘去本王卧房帮本王取一支绿玉蝉来!”
“楚云轩!”沉香怒气值飙升,终是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直呼其名。
“最后一件事!”楚云轩却不计较她的大胆失礼。
沉香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告诫自己忍一时之忍是为了不久的将来心无亏欠,转而恶狠狠瞪了埋首的楚云轩一眼,愤愤而去。
沁竹站在一边自视为空气,可主子,您要不要笑得这么一脸风情万种,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