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怎不见元祈?”探着脑袋在屋中打量一圈没见到小侄子,楚云皓走上前去帮忙的同时开口问了一句。
指点丫鬟为众人在暖炉边放置好坐榻,福王妃一边命丫鬟搬来小桌布上茶点果糕,一面轻笑着回答楚云皓的询问:“他呀,先时在雪地里玩闹了许久,这会儿在暖阁睡下了。”
搀扶着婼妃在暖炉上座坐下,福王妃转身便对婢女道:“快去暖阁里将小世子唤醒,就说婼妃娘娘和两位王叔一道来看他了。”
婢女答应着就要往暖阁里去,婼妃开口唤住了她:“等等!且让他歇息着,你进去照看好他,我们娘儿几个自在说会话。”
婢女有些为难地朝福王妃瞧去,见她含笑轻轻点头,便向婼妃福身应了声“是”,小步轻挪转进暖阁中。
婼妃招呼着福王妃坐在身边,双手搭在膝头,可仍将沉香的右手轻握于掌心。
听着婼妃与福王妃闲话家常,沉香只乖巧地坐在另一边,盯着将自己右手捧在掌心的那双手发呆。
她的掌心好温暖。沉香心想,是不是母亲的掌心温度也是如此温暖呢?
一直注意着沉香的楚云轩,瞧到她这般小心翼翼不舍挪动手腕一寸的模样,生出满满的疼惜。
她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吧。
若非亲耳所闻,他是决计不会想到世间竟会有那般绝情的母亲。而她,经历了那些常人所不能受之苦后竟没表现出丝毫对母亲的怨恨之心,反而每每所见皆是她对那份缺失的爱所持有的憧憬依恋。这个丫头,究竟是多渴望着得到母爱的垂怜呢?
“丑八怪!”楚云皓顺着七哥目光所及自也发觉了沉香的异样,联想到那天听漠涯所述,心里免不得也为沉香生出些怜惜,轻唤了沉香一声,将手中剥好的人参果递了过去,“吃这个。”
沉香还未启唇,婼妃却是对这三个字的称呼不满意了,板了脸瞪着楚云皓责备起来:“臭小子,如今已是弱冠之年,怎么还越发没了规矩?不称呼七嫂已是不敬怎么还能起了不中听的外号去?仔细我逮到机会打你一顿。”
说着轻拍了沉香手背,下巴微扬示意她去接楚云皓嬉笑着送到面前的人参果。
“拿着去吃吧。”说完好像又怕沉香拘礼,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与你三嫂不喜吃这东西,总觉没味儿,倒是老十和元祈好这一口清香,也难得他忍了馋竟是先想到了你。”
沉香本也没打算拒绝楚云皓的殷勤,只是尚还贪恋着手中来自婼妃的掌心温度,听她这么说,又见她松开了手掌,沉香也不再故作乖巧顺从,稍倾了身接过楚云皓双手奉上的果子,毫不客气凑到嘴边美美咬了一口。
的确清香四溢,甜而不腻。听说这人参果多生于沙质土壤中,中原四国种植甚少,一直都是御用佳品。她以往在离昧谷每年所食都是托了渃渊公子的福,那些被作为礼品的果子脆爽多汁,只不过比之这祁邯的果子却少了许多清甜。
原本就喜爱吃这一口的沉香忍不住多吃了两个,拿起银盘中的小手帕正擦着嘴角,眼前却又递来一个剥好了皮的果子。
“喜欢就再多吃两个不打紧的,反正也就咱俩在吃,元祈的自是给他留着,而且这时节,咱们晏城别的不敢说,人参果可是管够的。”
楚云皓说着话也不等沉香回应便将果子直接塞进了她手中,回手又从果篮中挑拣了一个重新开始剥皮。
沉香愣愣地瞧了他一眼,忽然发觉这有事没事老与自己作对的小子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埋头吃了起来。
这一笑却叫某人心里生了丝丝不爽快。明明这几天尽可能占便宜的人是自己,怎么竟还比不上云皓几个果子的效果?
“这人参果虽好,却也不宜多食,容易引起肠胃不适影响食欲,吃完这颗再莫要贪嘴。”想不通的结果就是要拆台。
忙着满足味蕾的沉香抽空抬头瞥了眼楚云轩,只是敷衍地微微点了下头,继续咬着手中的果子,还不忘与楚云皓相视一笑。
想不通又拆不了台怎么办?
楚云轩不悦地睨了身旁像是故意要跟自己唱反调的弟弟一眼,转眼见母妃还在和三嫂说着贴心体己话,索性缓缓起身一个轻转便坐到了沉香和楚云皓的中间,丝毫不介意他所处的位置乃是全屋最低等的席位。
沉香本也对这些繁缛礼节不甚在意,自然不知他坐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楚云皓虽知晓其中根底,奈何本身性子也十分洒脱,对这些不该计较之事也不会多上心,只可怜了福王妃并一众随侍丫鬟仆从一时几乎惊掉了下巴,惶恐不安地盯着楚云轩和沉香两人。
婼妃发觉儿媳的讶然,顺着她不时飘忽的视线转头瞧过去,正撞见楚云轩从沉香手中抢过半个人参果塞进了嘴中。
婼妃成功地成了满屋子第一个惊掉了下巴的人。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惊天奇事?她的儿子,那个冷峻到无以复加的儿子竟然会从别人手中抢食?那个别人碰一下衣衫都会皱眉半晌的儿子竟然会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就算是他媳妇儿那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半晌,勉强收回下巴的婼妃也不知这心里是何滋味,感念了一句“儿大不由娘”便干脆完全转过头去再不看这三个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倒霉孩子,大有随他们胡闹的架势。
福王妃早看出楚云轩对七王妃有情,却是万万没想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不由得也暗暗感慨一声:“王爷啊,您可瞧见了?七弟原也是如此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