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越来越激烈。部落还是部落,人们光是比甲胄装备就抵不过训练有素的将士。
有苏部落即将消失!
苏妲己偷偷窜回来,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却不想刚进屋子就被一屋子长老辈的人,还有她的爹爹逮了个正着儿。她心中不解:这些人她几乎没见过,怎么无故跑到她家来?就连爹爹平常也是事务繁多见不到影子儿的。
苏护长得板板正正,面色固执。他一见女儿如此邋里邋遢,站起身问道:“你一夜未归,做什么去了?”
“阿爹……”
苏妲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其他长老开始讨论了。有人连正眼都不给,嘴里只管嚼字:“苏护,妲己这样一个姑娘家,怎么穿成这样,头发与那墙角的毛帚都没什么两样。”
有人可算心直口快:“呵!这可不太像安安分分做正经事的样子。”
有人伪善至极,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早让你去市集给她寻个娘来,你偏不听,这下好,我们部落唯一的女娃都成了这样?这些年来我们说了多少次,叫你不要留她不要留她!现在呢?要是你有多余的时间能够教导她,也就不会如此。”
寻个娘?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好心的帮她找个娘亲,何况她本是有阿母的人,要其他人作甚?这些人虽是部落里的长老辈,可她苏妲己确实认不清几个。平常就算见着了,也没人会搭理她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女孩。
他们说了很多,苏妲己觉得事情还没完。这群长老从前就觉得她的存在坏了族里的规矩,是不会在部落危难之际气势汹汹的赶来,单单数落她一番的!
他们走后,苏妲己即刻问苏护:“阿爹,发生什么事了?”
“你昨晚跑去哪里了。”
“阿爹,那不重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闭嘴,你怎能将自己弄得如此邋遢!”
她的阿爹一直在逃避她的问题。
“阿爹!以前从不让长老辈的人,当面数落女儿的阿爹,这时候问这些作甚?!”
苏护听后转身欲走。只听沉稳的女音从身后传来。“我昨晚和我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外族的,我喜欢的人。”只是苏护不知道,苏妲己所说的喜欢,是极致单纯的喜欢罢了。
苏护一愣,猛的转过身,突的抓住苏妲己的双肩,“妲儿,这是真的吗?你可知你在干什么!这是要遭罚的罪!”
“我当然知道,”苏妲己镇定的看着他。
苏护握紧了拳,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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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软倒在榻上,整个脑袋埋进了手臂里,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阿爹的话。
【从今天开始哪都不要去。精神养好点,过几日送你去见殷商王。】
殷商王……原来攻打部落的人是她们自己的帝王。原来到最后,她还是逃脱不了部落的摆布。将她送给殷商王啊!心底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去。
就算她很好奇,一直想亲眼目睹龙颜是何等威严,可是帝宫啊。帝宫,历来王上的后宫都是水深火热,从不姑息。她到里边,就算能自保,怕也会被那汹涌波涛给卷去。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凶险!
还有,帝辛。认识才没几天的帝辛,当成知己当成好朋友的帝辛,她同样舍不得。
她静默了两日。屋外整天都有人把守着,准时送餐。这两日,她没去找帝辛,也没去抓鱼儿,事实上,自她认识帝辛以来,就再也没抓过鱼儿,再也没同鱼儿说过话。她听不到任何有关战场的消息,也许输了,也许赢了。可她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有苏部落即将举起白旗!
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里,照样吃照样喝,只是紧锁的眉,再没展开过;珉闭的唇,再没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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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时时分。
屋外依旧有人守着,两日来的平静已然让他们松懈。有苏部落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怎么会想要逃走呢,侍卫这样想着。可这样的想法却正好能着妲己的道。计划好了所有,苏妲己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摸出一包蜡黄色叶子包着的东西。
门被敲响。这时候,该是送茶水的来了。外边的人打开铜锁,就见一个厚实的老伯端着点心和茶具进了来。
“吃点心吧,晚饭也没吃。”把东西放在桌上,叮嘱了一句,老伯就转身欲走了。
苏妲己当即柔声道,“聂叔?我这几天一个人孤零零的,阿爹也不来陪我,无聊的紧啊。”
被唤作聂叔的老伯,只怕也当苏妲己实是凄惨,转身安慰道,“长老们的决定是为了部落的安危,大长老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些我自是知道的,只望聂叔你看在我如此境地的份儿上,陪妲己坐下吃点点心可好?”苏妲己观察着聂叔的表情,就知道有戏!
“这……你不会想逃走吧?”聂叔满腹狐疑的盯着她。
苏妲己也是机灵的,立马掩面,“聂叔,自幼至今,从未有人陪过妲己,现如今,我马上就要背井离乡,去那等深不可测之地,却也只能孤单自饮吗……那便请聂叔顶罪帮妲己去取好酒来,醉了,还能解千愁呢!”
苏妲己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伴着夜色没了一点稚嫩的气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加上半掩着的精致的小脸儿,更是楚楚可怜,不过她句句所言倾自肺腑,让聂叔无比感动。
这些年来怎却没有一人对她好过几分呢?就连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好好待她些,聂叔不忍:“妲己,聂叔错怪你了,只不过这酒,女子却是不当饮啊。”
“那聂叔便陪妲己饮茶吧,尝些点心,还能和妲己聊聊天解解闷呢。”
“这……好吧。”
“聂叔,门外的两位大哥怕也是累了,何不进来喝口茶,歇息半刻。我也是部落的一份子,总不会当着你们的面,不管部落的死活,独自逃走吧!”
聂叔一想也当真是这个理儿,应下便去门外喊人去了。
趁这个档儿,眼疾手快的苏妲己赶忙取出袖中的东西,心一横,便全倒进了壶樽里边。再去柜里取出几个铜茶樽,摆上了桌。
黑云隐去了月,撒下的点点光丝凉的透彻,凛冽无比。丛山包围的部落,也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只能听到巡视的大人的脚步声,其次就是时不时的虫鸣蛙叫,寂静的很。
一个黑影小心翼翼的窜出屋子,锁上了门,没人会发现她。屋内,是三个趴倒在桌上的人。
她第一次褪去了粉色的衣裳,换上了黑衫。她不想逃,只想,最后见他一面。部落毕竟生她养她,早想过逃走,可现在部落如此危难,逃?哪里狠的下心。出了部落,便一路按着记忆寻去。
路有些崎岖,早前却从没发现。路过小溪,她看到翻了肚皮的鱼儿,它们的家,被硝烟代替。
军营里边黑乎乎的,只有几堆半燃半灭的篝火。三更天,巡视的士兵也昏昏欲睡,见闯入者是她,便默许了。她直接去了帝辛的帐子。那里一片漆黑,摸摸索索也不见有谁。往外的篝火中取了根未燃尽的木条,点亮了油灯。
空无一人。
没有了她醉酒那天的混乱,变得整齐洁净。“会去哪儿呢?”苏妲己喃喃自语。这边一望,那边一扫,军营如此之大,她一个小女孩儿,要怎么找人?苏妲己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见面了,可是她找不到他。呆呆等了有半刻钟,也没见有人进帐蓬。
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苏妲己光明正大的托着烛台,快步走向了那个帐子。忙活了好一阵子,军营里也没人去打扰她。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跟庖丁道歉,“真是对不起啊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来偷你的东西了,日后妲己一定会拜神求佛保你长命百岁的!”
帐篷有些湿了,苏妲己知道这是卯时的黎明。黎明的露水,就是这样的。
时间差不多了,不过刚好,她也做完了想做的,最后望了眼搬到帝辛帐子里来的东西,抿嘴一笑,快步离去。
这样,她很开心。想到帝辛会吃到这些菜食,她就很开心很开心。
没有什么能做的,她只是,有些过于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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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啊!冲啊!”
“攻下有苏部落!”
漫天沙场,这么几天来,土地早已经寸草不生,光秃秃的黑土不断被军队掀翻。
几万人马面前,他们低下头,只为举起白旗。
“我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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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王伐有苏部,但月不至,有苏不敌而降。殷王提长老苏护为翼洲侯护国公。献牛马畜金银珠,又奉长老唯一之女。闻此女之美貌人间少有,乃倾世红颜。
不知为何,后世史书为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