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眷命王命诏曰:今有苏部愿受降我殷,孤万分欣。故提大长老苏护为冀州候,治城郭。闻有苏长老之女苏妲己,艳色资,性闲淑,自入宫服孤左右,今特遣内使从,保其身危,钦此——”身穿官服的公公扯着嗓子大喊。
“谢大王恩赐!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部落里所有的人跪拜在地,接了旨。
天才刚蒙蒙亮,苏妲己却是一夜未眠,五更时分就在打理自己,那些极少的唇脂,眉粉,傅粉,贴花,都是阿母留下的东西。妲己并不会打扮,好在她天生丽质并不需要花过多心思。将鲜花磨成的赤脂涂在唇瓣上时,苏妲己突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有些隐隐的愉悦,而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毕竟是女子骨子里带来的天性。
她穿上了据说是大王譖赐的衣裳。
赤色的衣绸长及膝下,绣着金凤身形,下身是纯白的丝绸,拖曳至脚踝后寸,显得高挑匀称。交领衣襟泛着浅浅旭色,缀着些小珠子,露出好看的细脖,引人无限遐想。收紧的袖口自肘处垂下几丝白纱,像是最纯正的金蚕丝纤织成。举手投足都添了几分仙气。腰间束了条同为旭色的长巾,上边用金丝线织成花纹的样式,甚是好看,恰好展露她似能一手掐住的蛮腰。
三寸金莲裹着帷履,是勾月的皎色。缓缓走出门槛时,还小心翼翼的不让脚踝后的衣裳拂到灰尘。她只记得日后要用姬考教给她的小步轻走,心中充满了埋怨,却一点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不想,连平时无限欺负她的男子们,都倒吸了冷气。
那是一幅怎样的如画美眷啊?她并不会梳头,是随公公来的两位宫女为她绾的发。不同于那日帝辛梳的,是另一种好看的发式。过腰的三千乌丝分为几股,自上而下辫成几条黛黑利落的长辫,一点碎丝都没有。脑后长辫用一种奇特的叠法错落挽成倒立弧形,脸颊两侧的长辫较为松垮,织成了蜈蚣形,看似随意却精致的向后固定。插了支缀了花蕊的发笄,再有就是简简单单飘下的的暖色发带。从后拨来的两条小辫不经意的坠在胸前,将巴掌大的脸庞显得更为小巧。
小脸只是略施粉黛,弯弯细眉下是一双剪水微醺桃花杏眼,屋檐的阴影下却显得越发明亮清澈。殷薄唇瓣好似粉蕊,涂了口脂后如糕点一般诱人,气若游丝,白皙的肌肤水嫩柔和。和她的举止容貌一比,仿佛那身衣裳都失去了光泽。苏妲己总有种奇怪的直觉,挑选这件衣裳的人,是特意为了她挑选的。可她与当朝大王从未见过面,大王又怎会亲自为她挑选?
————
正是早朝,一声大喊打破了龙德殿的沉静。
“王上,马方边关加紧急报!”那人满头大汗,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后,先将一个木匣交给了一边的侍卫。所有人都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恢复镇定后各有所思。
龙椅之上,殷商王坐定。却没有一人胆敢抬头端详,甚至不敢用余光看一眼。光是他的存在,就威慑了无数人。
侍卫呈上木匣,旁侧的侍女向前打开。木匣内空空如也,只是细细看去方能看见一张兽皮。那兽皮被黑红的血染成深橡木的颜色,仿佛与这木匣融为一体,也难怪不能一眼注意到。
那侍女拿出帕子,将写有血字的兽皮展开托起,入目的更是血迹斑斑,殷王瞟了一眼后,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让所有人心中漏了一拍。他看着上报之人,出声问道:“你是张奎手里的人?”
“启禀王上,小人是张奎大将军军营里的人。”那人抱拳又行了个礼。毕竟是边关军队里长大的,一时半会儿面对文武百官让他不免紧张,且大王的气场,让他仅仅是与之对话都汗流浃背。
“这兽皮战书,从何而来?”殷商王又问。
“这.........”那士兵捏了一手的汗,低头闭眼道,“于几日前,在守城步兵的尸体上发现!”
大殿之上的所有人,不免一个惊颤。
“守城步兵的尸体.......”殷商王用平淡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了解了这件事,继而却忽然坐正身子,道:“白马氏嘲讽的战书都攻进了城池,你却不远万里,在大殿之上将这战书特意呈到孤面前。张奎的手下,就是这么办事的?!”
刚站起的步兵猛地跪倒在地,整个大殿只回荡着殷商王的尾音,以及那步兵的双膝砸在地板之上的响声。所有人都缩了缩身子。
左侧的杜元铣走到步兵身旁:“王上,这人作风有蔑视天朝圣祖之疑,臣认为,该当押下以免慌乱人心!”那士兵立马慌了,连连扣了三个响头:“大王,小人冤枉啊!小人跟随张奎大将军驻守边境阳城以及几十余年,怎会有蔑视圣祖之心!望大王明察啊!”
杜元铣看也不看他:“大王,切莫听信小人谗言!”
士兵正准备继续喊冤,上方的侍卫已经开口:“胡闹,大殿之上,岂容你们喧哗!”这侍卫也是心中叫苦,本来该做这事的明明是亥公公,只是公公去了有苏部落接送贡品,让他这个沉默寡言的带刀侍卫形象都崩塌了。
殷商王眯了眯眼,对着杜元铣说:“杜太师如此关心孤,孤该倍感欣慰,可孤听说,你杜太师与张奎,似是向来不和?”
杜元铣瞳孔一缩,讪讪笑了两声后退下了。文武百官,甚至是宫女太监,都知道司马监的杜太师,和大将军张奎渊源颇深。
张奎的妻子高兰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从小聪慧过人且身怀武技,是个上的战场下的厅堂的女子,自然受许多男子的青睐。当时她早与武艺高强的张奎私定终身,却不想杜太师仗着职位势力再三欲想将其抢夺,不愿低头的又怕受到dian污的高兰英自愿上书,望跟着张奎上站杀敌驻守边关。就连婚礼都是在边城举行。自那以后,张奎夫妇二人回到朝歌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上朝遇见杜元铣都是嗤之以鼻且绕道而行。
“还不快启禀大王,阳城如今是何状况?”一个男子从左侧站出,身形翩翩,绕是普普通通的官服也无法挡住他独有的气魄。从士兵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颜,高挺的鼻梁,不尖锐的下巴,想来定是气度不凡。
他站出说话,却无一人有异议。他便是当朝闻仲闻太师。同为太师,熟重熟轻,明眼人自然看透。且闻太师相貌翩翩,又是当仁不让的忠义第一人,在朝廷之上百姓民间,更是有着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颇高地位。
“启…启禀大王,大将军与众将士本是全力守城胜券在握,却不想白马氏小人使计暗算,张奎大将军如今身受重伤处于昏迷状态。”
“前几日夫人忍痛带领军队主动进攻,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将白马氏击退至长河对面,如今……如今兵粮尽失,已经快守不住阳城了!”那兵又道,“望大王下令增援我军,张奎大将军已身受重伤,万不能让夫人在此丧命啊!”
“大王,如今四大将军均驻守边塞,朝中一时并无人能胜任将军一职,唯恐小人从中作祟,望大王三思而后行!”杜元铣再次站出。
闻仲道:“阳城乃我殷商重要关口,先帝时期,白马氏就曾多次意图扩大领域,近些年更是猖狂不已,屡次不将我商放在眼里,不论如何,也是时候让这些渣碎,明白自己在以卵击石的事实了!”闻仲的语气毋庸置疑,仿佛杜元铣说的都是废话。他只是站在最佳立场上,做最正确的判断。
“那请教闻太师,依您看来,此次重任交托于谁最为合适?”杜元铣斜视他,极其不爽的问。
闻仲不为所动,只镇定的说:“臣愿,接此重任。”
杜元铣一惊,其余官员也是猛的看向他,似乎谁也没意料到,闻太师就这样让自己处于生死边缘,却好像每个人都知道,闻太师一定会这样做。
殷商王扬起嘴角,笑道:“爱卿愿意?”
闻仲抱拳:“在所不辞!”
殷商王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闻仲啊,聪明是聪明,就是太缺根筋。殷商王看了他许久,站起身来:“传孤号令,孤将亲自带兵,闻太师为辅,前去阳城增援,大败白马氏余孽!”
这话一出,便是收不回的,所有官员纷纷下跪,惊慌失措:“大王三思!”
“大王前些日子才大败有苏部落,龙椅还未坐热万不可再将龙体置于危险之中啊!”
殷商王两耳不闻,道出声线震人心魂:“就由比干替孤管理朝中大小事务。”
风从大殿门口吹进,猖狂的扬起他面前的纱帐,那竟是一张世人皆为之所叹的惊世容颜,深黑的瞳孔摄人心魂。他冷冷一笑,殷唇微张道:“孤打下的天下何时毁灭,自然,由孤说了算!”
偌大的龙德殿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清,只回荡比干一人的声音:“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