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忙活了大半晚上的陌久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思绪杂乱的很,她干脆一骨碌爬了起来,下了床穿上鞋,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头趴在桌子上,呆呆望着灯盏出神。
今晚后山的妖兽,是一个很有危险性的东西,不知道妖族到底意欲何为,但是究其目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如今六界表明看似安稳,实则已经暗潮汹涌,蓄势待发。妖族如此动作,难道是要对谁发动攻击了吗?那地下被封印住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还有那个奇怪的病人,一身奇怪的病,却能让夜深蓝如此紧张,身份着实神秘的叫人好奇。
算算时日,她跟长玉分开差不多已有十日有余了,他肯定猜不到她如今竟已身在妖族,只希望他早早回了扶桑不要在无涯山逗留了。无涯山……
“死庞冲!死胖虫!”陌久恨恨的骂出声来,将桌子捶的啪啪响,动作太大惹得烛火摇晃不止,将熄未熄。她赶紧停手,幸好火苗又挺立的燃烧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想来想去越想越烦,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折回床上,蒙头睡去。
翌日,她本打算找时机再去探探后山。谁知,虞若桑忽然派人来传话说庞冲已经回城,等觐见完殿主,便来她这里与她会面。陌久顿时喜出望外,啥也不想了,心中只生出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你。
按虞若桑的说法,以她现在的药师身份,品级与庞冲是一样的,但是她有殿主特许居住流觞宫,所以身份上是要高贵过庞冲的。理当由他来拜见。不过,陌久倒是无所谓,谁见谁都一样,重点是能见到就行。
芳华居会客厅,庞冲看着面前一脸笑嘻嘻的小姑娘,心中五味杂陈。当初留下她纯粹是为了私心,并不想让殿主知道。谁想到回了妖蓝城,殿主对分舵发生的事情却了如指掌,直接就让他把陌久带过来。他虽然不愿,但也不敢违逆,只觉遗憾。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唉……
陌久朝他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却又十分有礼的道:“庞堂主有礼了,小久初来妖蓝城,一直想拜见您,却都无缘相见,今日难得见到,小久心里实在高兴啊!”
庞冲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官方笑容,温和道:“如今你已是我妖族药师,得殿主青睐,他日成就必定扶摇直上!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啊!”
陌久言笑晏晏:“要的要的,小久可一直记得当初多亏庞堂主收留,否则岂有我今日这番?庞堂主大恩,小久永生不忘!”
她这般知恩,庞冲听了很是高兴,感觉心里都熨帖了不少。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他道:“我当初见你孤身一人,也是可怜你孤苦,本也没想你报什么恩情,谁知你这丫头这么死心眼呢!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哈哈!”
陌久摆摆手,十分客气:“庞堂主说笑了!当日您走得匆忙,小久有份礼物有一直想献给您,今日正好奉上,还请庞堂主不要嫌弃!”
听她说“礼物”二字时,庞冲心尖跟着一颤。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眼里的热切更加掩藏不住了,“这是……”
陌久将盒子双手递上,言辞恳切:“我身无长物,唯一所长就是炼点丹药。这枚丹药乃是我用结药堂上好药材炼制,取其精华凝萃而成,对修行者的修为极有成效。还请庞堂主笑纳。”
庞冲神色又惊又喜,他接过盒子,慢慢打开,只见一丸白色丹药放在里面,丹药表层隐隐泛着光华。这一看就非凡品,普通炼药师根本炼制不出。他面上已经是竭力自持,方不至失态,控制不住激动之情,拿起那丹药,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鼻尖有诱人的香味。
陌久笑道:“庞堂主要不要现在试一试,我昨日也给殿主赠了一丸,她说效果不错的。”
庞冲眼眸一亮,心中默默思忖:殿主?她也吃过了?能得到她的赞许,那效果必定不差!我能同殿主吃到一样的丹药,也是鸿运当头了。
未加犹豫,他仰头就将丹药吞了下去。
陌久见他吃了,慢慢转过了身去,嘴角不易察觉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一、二、三、倒!
身后“扑通”一声,庞冲栽倒在地。
毫无意外。
陌久嘴角噙着冷笑,失魂丹的效果从未让她失望过。她慢慢踱步到桌旁坐下,自顾倒了杯水喝,擦了擦嘴角。抬手猛地打了个响指,地上倒着的庞冲倏然睁开了眼睛。
“过来。”她命令道。
庞冲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毫无意识,机械的站起身来,走到陌久面前站定。陌久抬眼瞅了瞅他,下巴朝一旁的凳子扬了扬,“坐下。”
庞冲又听话的坐了。
陌久双手搁在桌子上,看着庞冲的眼睛,缓缓问道:“我问你,上神陌子空认识吗?”
庞冲双目无神的回道:“见过,但不认识。”
陌久接着追问:“什么时候见过?”
“五百年前,他闯入妖蓝城抢夺神器,我远远见过他一面。”
这跟闫老二所说倒是能对上。
陌久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又问出了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问题:“他真的被人关起来了?”
庞冲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激动,仍旧僵硬回答:“是的。”
“是谁?被关在哪里了?”
“不知道。”
陌久目光一凝:“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他被关了?”
庞冲道:“我看到了。”
“怎么看?哪里看的?”
“天机镜。殿主一直在使用天机镜寻找他,我在外面偷偷看到了。”
“天机镜?上古十神器之一?这个也在你们妖王手上?”
庞冲依旧听令直白回答道:“是的。”
陌久简直无语,糟心的想骂爹。
搞什么啊?神界的东西怎么老落到妖族手上?神族仙门那群人到底在干什么?
她厌烦的瞥了眼庞冲,没甚好气的问道:“天机镜里,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黑暗。一片黑暗。”
这话没头没脑,却听得她心里一阵发紧:“什么意思?”
“殿主说,他是被困在了法阵中,那法阵施了结界,天机镜探查不进去。”
“法阵……结界……”陌久手指微动,心中惶然。
师父自己就是布阵高手,能将他困在法阵里不能脱身的,这世上还没几个人能办到。事情看来越来越复杂了。
思索片刻,她抬起头看向庞冲,复又问道:“那天机镜可还在你们殿主手中?”
“在。”
“放置何处?”
“殿主体内灵墟之中。”
灵墟是修行者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元神化出的一个体内结界,除了活物和太过庞大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收进去。陌久虽没跟夜深蓝交过手,但每次见她都感觉气场强大,修为深不可测,想要探入她灵墟内,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陌久眉头蹙起,心里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却仍没有想到十分妥当的办法。
看到庞冲还呆坐在一旁,陌久觉得分外碍眼。直接朝他说道:“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庞冲无比听话的起身出门而去。路人见他神色严肃,也不敢上前见礼,竟一路畅通无阻的下山回去了。
陌久站在窗前,眼睛看着外面。此时已过亥时,夜晚的流觞宫与白日也未有多少不同,只是稍微安静了些许。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红色天空依旧,黑云似乎又浓了些。
她摸着下巴暗想,这样的夜晚,真适合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啊!
流觞宫的守卫巡逻的很密集,但是晚上总有些松散的时候,空中默默飞过一只雀鸟,也无人注意。
陌久藏身在夜深蓝寝殿窗外,闭上眼以神识感知了下里面,殿内有两人的气息,应该是夜深蓝和虞若桑。她慢慢凑过去,正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一阵脚步声响起,殿门开启,两人已经出了门去。
这么晚了,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不加多想,陌久已悄悄跟了上去。
她不知夜深蓝修为根底,不敢跟的太近,只敢远远的尾随。没想到,他们竟是去了后山禁地。
陌久变回真身,将自己小小的雀鸟身体藏在一块石头后面,见他们直接进了山洞,便也扑扇着双翅飞了进去。保险起见,仍旧保持了一段距离。
等她穿过长长的石阶通道下来后,巨大的石门已经朝里开启。她躲在门旁,朝里面看了看。只见,夜深蓝站在祭台旁背对着虞若桑,虞若桑则正恭敬的对她说着话。
“殿主,这些妖兽妖性以足,随时可以动用。”
“加强守卫,严禁任何人靠近后山。”
“是。”
“休与山目前什么情况?”
“与往常别无二致。”
“记住,不可走漏半丝消息。”
“属下知道。事关神器,属下必定谨慎小心。”
夜深蓝沉默了片刻,方道:“若桑,你说我们这次,能拿到乾坤袋吗?”
虞若桑不以为然的轻笑道:“不是属下夸大,休与山玉清门早期虽属神族,但千百年来,早已没有一个上神,已然落到了仙门之列。如今他们只剩几个上仙竭力维持着门面,我们妖族若是全力攻入,不愁拿不下!”
夜深蓝未置可否。
她转过脸来,冷冷的看向地上画的符印,那目光似乎穿透过地面看进了地底深处。只听她无比淡漠的问道:“它怎么样了?死了吗?”
虞若桑瞟了一眼,冷哼道:“还有一口气吊着呢!”
夜深蓝移开目光,淡淡道:“它虽然跟我妖族没什么关系,但也算是为妖族做了一场贡献,什么时候死了便好好葬了。”
虞若桑颔首应道:“是。”
“今日他那边如何,可还如昨日般严重?”
“老样子。”
“那便先这样,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是,属下告退。”
直到两人先后离去了,陌久才从门后的土里冒出来。刚才见他们话说的差不多了,她情急之下赶紧在地上刨了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堪堪躲过一劫。
她想用爪子做出拍胸口的动作,安抚一下被震惊的灵魂,却没想到自己单脚站立不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哎呀!幸好没人看到,不然脸丢大发了!”她摇身一变,已恢复人形。
“还是做人比较方便啊!”她拍了拍衣裙,熟门熟路的推开了石门,望着祭台方向,想到刚才他们的谈话,心中波动依然没有平息。
妖族竟然是要利用妖兽攻击神族夺取乾坤袋!这真是个爆炸性的消息!比起如何从夜深蓝体内灵墟中取得天机镜,尽快去休与山通知玉清门做好防备似乎更加急迫。
她抬头看着那些装载妖兽的笼子,数量似乎又增加了不少,粗粗看去,起码不少于三千。凭她一人之力,要废掉这些不难,难的是时间。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解决。
摇了摇头,她走到法阵旁边蹲下,再次细细看了看。
这法阵,倒是可以先破掉。
陌久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符印,血色的图案很是诡异。她两手交叉,快速做起术法,口中念念有声,一团绿色火光自血色符印中燃烧起来。只见她一把将自制的符印猛拍向地下法阵,伴随着她一声怒喝:“破!”地面陡然发出一声“轰响”。
一阵血色波光自地面如水波般瞬息之间横扫四周,惹得陌久衣袂翻飞不止,巨大气流震荡搅得铁链碰撞声连连。洞内一阵翁鸣,半晌才停。陌久挠挠自己的耳朵,看着地面符印已经消失,法阵已除,嘴角不自觉扬起高高弧度。
地面慢慢裂开,分向两边,中间露出一个圆形的大洞。陌久探过头去朝下面看,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纳闷的皱皱眉,朝里面喊道:“喂,有人在吗?听得到的话就吱一声!”
没有动静。
陌久想到刚才夜深蓝和虞若桑说这里面的人似乎就快要死了,难不成现在已经死了?她指尖轻闪,一缕火光燃起,随着她的身影迅速落入了黑洞中。
里面距地面并不深,不足一丈。她跃下来后,刚落脚,就感觉脚下踩着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她又试着踩了踩,脚下仍软软的,连忙举着火光朝下看去。
这是……一只大鸟!
体型庞大,其形似鸡,浑身红色的羽毛。陌久细细打量着,用手在它羽毛上摸了一把,举起闻了闻,“血……”正自惊疑,身下忽传来微微呻吟,“你,走开……”
陌久略略一愕:“嗯?你会说人话?”
大鸟颤巍巍的哀嚎:“你再不走开,我连气都不会喘了……”
陌久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它身上,赶紧闪身到一旁,表情几分尴尬:“呵呵呵,不好意思啊踩到你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大鸟痛苦的挥了挥翅膀,然后重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陌久凑过去看它:“你是什么品种啊?好大只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大只的鸟,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的?”
她连声询问,这大鸟却并不搭理,反而偏过了头去。陌久又转到它那边去,大鸟再次偏头相反方向。几次三番,这鸟依旧不理,陌久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又往它身上去踩去。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