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筠坐在凉亭中,还有些觉得恍惚,这里还是从前的靖远侯府,可景致看景的人已经全然不同了吧。她看那一池郁郁葱葱的碧绿中安静绽放的荷花,清新又艳丽。这让她想起那年在江南放河灯,那河灯也是做成荷花的形状,她在上面写了此月此时时时满意。那时,她想到了谁?想到是在圣都的景渊,与她一起在军营中长大的靖远候世子,她称他兄长,她希望她事事顺心。那时,她也是认为仅仅只是兄长的吧,可如今看来,竟不是那样的。顾安筠禁不住的感叹,就是祖父给她与景鸿定亲的时候,她都不曾明白,理解过,如今为时已晚。
想到此,顾安筠没了继续留下来的耐心,望着那一湖荷花,想着儿时,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一湖水道:“前几日,我给兄长稍信,问起一副祖父年轻时画过的画,不知那画,在不在侯府。”
原是为了找一副画。靖远候世子夫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几日,夫君一直再找东西,几乎翻遍了府上大小库房。”
若不是景渊在到处在找东西,她也不会跟在一通翻找的景渊屁股后面一直收拾。
几天下来虽然累了些,可靖远候世子夫人还觉得颇有一番情趣,能找到不少旧物,这些旧物其中,一个木匣子就藏在景渊书房的案几底下。
她也不知道案几底下还设计了这样一个可以固定一个木匣子的装置。又因景渊的书房从来没有禁止她出入,反而,他们时常一起在书房消磨时光,景渊看书,她在一旁作画。
她悄悄的打开了那个木匣子,一节黄花梨木,刻着一高一矮背靠背的两个人儿,从发髻上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儿都还小,一个手里握着短枪,一个背着弓箭,这是一件没有刻完的物件儿,两个小人儿只刻出了上半身,就没有继续了。可从这木头被人摸的溜光水滑的色泽上,可以判断,这东西有些年头了。她翻转着小木头,在脚底处摸到了两个字,她翻转过来,是一个顾与一个景字,顾家与景家。不知道为什么,直觉里她就觉得这个景就是她的夫君景渊,而这个顾就是顾安筠。
她看了好一会,才把那东西又放回了木匣子,又小心翼翼的扣在了案几下面。
她想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她的心却不能受她控制的疼,她的思绪便也不受她控制的一直想这个。所以她决定见一见顾安筠,便给以靖远候世子夫人的身份给她下了帖子。
如今,顾安筠如此问,看来她是误会了,她以为是夫君让他下帖子请她来的。
顾安筠听闻皱了皱眉头。看向靖远候世子夫人,心中了然,便转移了话题道:“哦,这荷花倒是极美的。这园中的景致也好精致,一步一景颇有在江南游园的风情。”
“听闻妹妹也在江南住过几年。”靖远侯世子夫人也起身转头去看那一湖美丽的荷花。
“嗯。三年。”
靖远候世子夫人没有接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看荷花,并排呆立许久,一旁伺候的侍女们都觉得气氛尴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安筠才开口道:“妹妹出来这许久了。家中还有许多的事要做。”
“嗯!”
“妹妹便告辞了。”顾安筠朝靖远候世子夫人行礼。
靖远候世子夫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应答,只转过头去呆呆的望着那一湖的荷花,也是她刚刚嫁过来,她与景渊夫妻二人在这凉亭中歇息,她看着一湖春水说,这光秃秃的湖水没意思的紧,种些荷花,养几只水鸭倒是很好的。第二日,景渊就找人来载重荷花了。他说待荷花盛开时,陪她来赏花倒是好意趣的,后来又在湖里放了好些鱼苗,每年,北雁南飞时,总有一些在这里歇脚。景渊也配她在此画过大雁的。
顾安筠仍旧曲着身子,有品级的夫人在对上官家小姐时,本就有上位者的强势,而顾安筠这个五品武将家的官家小姐,在靖远侯府门前也着实是矮了许多。
“哟——这是谁呀!”一个尖细又高亢的声音响起,那么的刺耳。紧接着一个青衣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大嫂!”女子朝靖远候世子夫人微微屈膝一礼便直了身子,笑盈盈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安筠,瞅了她两眼扭过头去笑着道:“大嫂,又来赏荷花呢。”
“嗯!”靖远候世子夫人看了她两眼,她知道她与顾安筠之间的过节,年少时,顾安筠曾经在牡丹花宴会上打过她。为此,公爹还将她送回了娘家里。让她在也不许来靖远侯府。可是她还是嫁进来了。
想到这里,靖远候世子夫人轻笑,是啊,加进来的不是顾安筠,嫁给夫君的也不是顾安筠。夫君带她一向情深义重,那一对未完成的小木雕,即使有个顾字,又有一个景字,能代表什么呢。
她这是左性了才会如此怀疑夫君的吧。靖远候世子夫人转身喜笑盈盈的扶起顾安筠道:“我送送妹妹。”
顾安筠嘴角上扬着安恬的笑容。靖远候世子夫人看着她,这真是一个进退大方的姑娘,怪不得郡王会看中她。自己那让人头痛的表兄看来是没有这个福分的。她撇一眼景鸿的妻子,那眼底多少香粉都遮不住的乌青,二弟妹也是个没福分的。如愿嫁进了侯府又能怎么样,也不如如今未嫁的顾安筠过的好。
她也不管自家二弟妹,径直送了顾安筠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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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筠回了顾家,面上与原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觉得有些疲累,可既然侯府找那张画找的那么难,看来那画是在侯府的,只是如今不好找了。
她虽然知道,圣都城的涌动也不一定能影响到边疆战事,可她扔就觉得有备无患,是以,她一回到家里,就翻出了祖父编写的那一共六本的“纸上谈兵杂记”来,翻看着找地图。
可这举止,落在莫姑姑眼中,又是担忧。
顾安筠只翻看道了夜里,还在拼凑那几张临摹下来的地图。
莫姑姑又添了一盏灯道:“小姐,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课。”
顾安筠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莫姑姑担忧着回道。
“竟是这么晚了吗。”顾安筠又添了几笔在纸上,才放下了笔,按着顺序将自己看的书临摹的地图整理好了,才伸了个懒腰道:“明日再做吧。你明日把祖父的那几箱书都搬进来,我再仔细看看。总觉得这些也不能拼好那图。”
“是。”莫姑姑恭敬回答。叫了玉果儿进来伺候顾安筠梳洗。见顾安筠躺下了,莫姑姑又让玉果儿去休息,自己躺在小榻上,为顾安筠守夜。
她听着顾安筠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动静,心中叹息。她以为,那时顾安筠没有反对与景鸿的定亲,便是她看错了的。可这么些年她一直陪在顾安筠身边,她才明白,不是她看错了,是顾安筠自己从来都没有明白过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