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哪有心思去管何冬冬什么想法,心里怕得要命,只想快点去医务室。
“林晓梅,这次可是你害我毁容的,你要负责任的。”何冬冬故意有气无力地半靠在林晓梅肩膀上。
“什么呀!就是一只手烫伤了,我赔你医药费好了!”林晓梅以为何冬冬要去学校告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被记了大过,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中考。
“我都说了,要是你毁容我会娶你。现在我毁容,你也得嫁我。”何冬冬耍着无赖。
“手怎么能算是毁容呢!又没烧你脸上。”林晓梅急了。
“手可不是毁容这么简单了!”何冬冬看林晓梅被自己绕进去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手可是很重要的!要是治不好,我就是残疾人了!残疾!懂不懂?吃饭喝水都要人喂了!上厕所也得有人帮忙擦屁股了!”
“真恶心!吃饭喝水可以,那个我才不帮你擦!”林晓梅一听残疾什么,又吓得发抖了。
幸好医务室已经到了,何冬冬就没再说什么吓唬她的话。
校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靠在窗边打瞌睡,听到动静,抬头一看,问道:“怎么了?摔了?”
“不是,是烫伤了。”林晓梅小声地回答。
“哦,坐下吧。”老太太盯着何冬冬的腿看了看,“烫哪里了?”
“右手。”林晓梅小心翼翼地把何冬冬的手捧到医生面前。
老太太怪异地看了看林晓梅,又问道:“热水烫了?”
“不是,我们科学课做实验,我……”林晓梅说着就要哭出来。
“是我不小心碰到了酒精灯,把手给烫了。”何冬冬大声说。
老太太的眼神在他们之前来回看了几圈,拿出一支药膏递给林晓梅,交待道:“每天擦擦就好了。”
“医生,他不会残疾吧?”林晓梅小声问道。
老太太看了看在一边憋笑的何冬冬,了然道:“你每天小心地给他擦就会好的。”
林晓梅使劲地点头,把药膏放在校服的兜里,还轻轻地按了按,生怕会掉出来。这才过去搀扶何冬冬起身。
老太太看着他们走出校医务室轻轻地说道:“年轻真好啊!”
“你可得记得每天给我擦药膏!”何冬冬一边走一边嘱咐道,“早上一早来要擦,中午吃过饭要擦,放学了也得擦,睡觉前还得擦!”
林晓梅此时已定下了心神。取出药膏仔细看着,突然“呸”了一声,抬手就把药膏扔向何冬冬。
“就是普通烫伤,又没有伤筋动骨的。根本不会残疾!”
“我哪里说我残疾了?”何冬冬看林晓梅急了,解释道,“我只是说万一伤重了会残疾的。”
“哼,你就是个讨厌鬼!”林晓梅气得脸都红了,并不饱满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像只小青蛙。
何冬冬看她真生气了,反倒笑了,说道:“事实是你把我烫伤的吧?你赔我去趟医务室也是应该的吧?你要表示歉意,帮我擦擦药膏,不过分吧?”
林晓梅一想也是,要不是自己用力甩开何冬冬的手,也不至于把酒精灯都打碎了。想到损坏了教具,林晓梅又害怕起来。
何冬冬看她又耷拉着脑袋,像只受了伤的小狗。不禁又乐了,笑嘻嘻地往教室走。
林晓梅也是惴惴不安地跟在后头。
这下更像一只小狗了。何冬冬偷笑着。
到了教室,科老头正让大家做题。教室已经收干净了。
“校医看过了?”科老头问何冬冬。
“没什么大事,就是烫伤了。”何冬冬回答,“不过,这伤口一阵阵地痛啊!”
何冬冬一边说,一边拿眼角瞟林晓梅。
科老头看何冬冬浮夸的演技也乐了,问林晓梅:“有没有配什么药膏?你给他擦擦吧。别让他鬼哭狼嚎地影响全班做题。擦完就回座位上去!”
林晓梅平时见科老头就发怵,一听这话只得接过何冬冬递过来的药膏。
何冬冬傻笑地看着林晓梅给他的手涂抹药膏,还不时用小嘴吹气。
“哼,一肚子坏水。”科老头在何冬冬耳边说道。
何冬冬用嘴型朝科老头做了“谢啦!”两个字。
科老头轻咳一声,虽是面朝着林晓梅,可眼神却往何冬冬那边望去:“这个酒精灯……”
林晓梅咽了一口口水,刚想说话。
“是我打翻的,我赔!”何冬冬连忙接话。
“这也不能怪何冬冬,是我把他的手甩到酒精灯上的。我来赔吧。”林晓梅低声说道。
“的确是这样。我也看到了。”科老头点点头,看到何冬冬瞪大了眼珠子看自己,又开口道:“不过何冬冬也不能说没什么过错。既然这样,你们两个人一起赔吧。”
说完,挥挥手让他们回座位上去。
其实就是打碎一个酒精灯,没有其它财物损失,也没伤到人——何冬冬的家长不告到学校就不算大事,学校是不会计较的,根本不用学生赔偿。科老头就是想着捉弄何冬冬一把。
“没事,主要责任算我的。”何冬冬一边走一边安慰林晓梅。
林晓梅就怕学校追究责任,何冬冬肯主动担责任,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感激,看何冬冬顺眼了许多。
下课后,科老头装模作样的来收何冬冬写的检讨书。林晓梅破天荒回过头来向何冬冬道谢,这下可把何冬冬乐坏了。
可还没等何冬冬乐够,林晓梅就转回头去了。在林晓梅看来,何冬冬帮了自己这一回,可不代表之前找自己麻烦就能这么算数了。
午休时,林晓梅给何冬冬擦药膏。虽然是板着脸孔,但也是轻手轻脚,仔仔细细的。何冬冬看着林晓梅被阳光照着的侧脸,细细的绒毛像是一圈光晕罩在脸上。头发丝有些蓬乱,毛绒绒的,真像一只小狗。何冬冬就这么看着,傻乐一个中午。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值日生早早地拿起了扫把、洒水壶准备大干一番。突然全班都安静下来。远处传来“噔噔噔”高跟鞋鞋跟扣着水泥地板的声音。
值日生扔下手里的工具,整理好的书包也都被塞进抽屉。学生个个都唉声叹气。
来了。来了。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沈小娟进来了。
沈小娟今年四十来岁,山东妇女。上半身扁平得像块门板,腰部以下倒是十分肥硕。最要命的是,大粗腿下面永远配着一双高跟鞋,一年四季从不穿平底鞋。班里的学生一听到这鞋跟扣地面的声音,就像是听到了阎王的召唤。
沈小娟气势汹汹地进了教室,一叠试卷被“啪”地一声扔在讲台上,扬起好大一阵粉笔灰。
“林晓梅!这次月考最后一名儿!”沈小娟操着一口北方普通话,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毫不留情地宣读前十名和最后十名的学生名单。最后狠狠地盯着林晓梅。
初三就是这么残酷。就像天上似血的残阳,红透了天边然后被黑暗吞噬。林晓梅听到自己最后一名,不敢往讲台上看,眼望着窗外,感慨得挺有诗意。
“特别是数学!连八十分儿都没到!”沈小娟一只肥手在讲台上重重一拍,再次扬起一阵粉笔灰。连带着她用来填补坑坑洼洼的面部擦的那层厚厚的粉,也都跟着这一记重拍扑嗽嗽往下掉。
林晓梅整个人也跟着抖一下。生怕沈小娟接下来就要宣布自己不能再在尖子班了。
果然。
“像你这样的差生,有什么资格留在尖子班儿!早点儿滚出去,把位子腾出来给别人儿!”沈小娟越讲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
沈小娟在江南住久了,平时看着一副温婉的样子,实际上说话尖酸刻薄,为人虚伪做作。一点事情,就用山东话骂人。这次算是克制的。
沈小娟撩了撩刘海——学校规定教师也必须把头发扎起来,她只得尽可能多梳些刘海出来以显示自己的妩媚。沈小娟怒目环视了一圈,最后盯着何冬冬。
“何冬冬!你傻乐什么呢?没说到你,很得意是吧!不要以为自己分班考得好进了尖子班儿,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有一点儿不对劲儿,影响到别的同学,我照样儿能把你踢回差班儿去!”
沈小娟冷哼一声,又开口道:“林晓梅,你和何冬冬是前儿后桌。你这次考得这样,是不是何冬冬影响你学习了?”
林晓梅觉得莫名其妙,怎么骂着何冬冬,又回到自己身上了。还是这么个问题。虽然何冬冬老是惹得自己不高兴,可那都是下课的事,而且自己好多题不会,何冬冬还会自动来讲解。
“没有。是我自己太笨了。”林晓梅被沈小娟看得心里发毛,只得站起来回答。
何冬冬本以为林晓梅肯定会借此机会告自己一状。这样也好,就能和林晓梅一起回平行班了,说不定还能做同桌。
“真是笨到家了!”沈小娟气得咬牙切齿。本想借林晓梅的口把何冬冬踢出尖子班,可林晓梅愣是没听懂她的话外音。
“那你们俩儿结个学习对子吧!下次考试,要是林晓梅还是倒数第一,你们俩儿一块儿滚!”沈小娟瞬间又想到一个点子,可以让两个学生都离开尖子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