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花晨雪再次恢复意识,忽的坐起,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双脚悬在悬崖边,惊叫一声,爬了回来。
“哐当!”
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他摸索着,是一块石头,大概是三角形的……
浑浑噩噩的走出矿道,外面还是白天,却不知是第几个白天了,只是自己十分饥饿,就着凉水把半块干饼吃下肚子才好些,一路返回,遇到不少人还在寻找矿道,依然看了自己一眼后选择无视。
毕竟他们不知道花晨雪怀里正躺着一百金呢……
花晨雪现在还不知道之前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情况,明明碎裂的矿石却失而复得,莫不是幻觉?亦或者自己在山洞里吸入了有毒的物质?
“一定是这样!”
花晨雪笃定的想道,他听说封闭的地下山洞里时常会有这种情况,有人在里面找到了财宝,把它们收在身上,出了山洞才发现那是一条条毒蛇……
出了山口,自有城主府的人上前询问及搜身,按照规矩,在山上所得之物一率不得带走,城主府自然会用等价甚至高价回收,这些年青州府做的向来厚道,从不以势欺人。
“赤阳矿石,重量半斤,得金一百,可有异议?”一个青衣打扮,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问道。
“没有!”花晨雪答道。
“左右,此人可有私带之物?”他又问搜身的黑甲兵。
“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那中年人点点头,摸着小胡子笑道:“小朋友运气不错,喏,一百金是你的了!”
“谢了……敢问先生,如今开山几日了?”花晨雪接过装金子的袋子,一边问道。
“你这小娃娃,人言山中无岁月,你才进去不到两个时辰就不知岁月了?”中年男子失笑道,同时也感慨,这小家伙运气真好,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花晨雪心头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笑,拱手告辞,头也不回的朝山外走去,他不敢回头,甚至他觉得背后的大山似一头饥饿的怪兽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明明最少过了一日,如何成了两个时辰?这么算的话,不算自己寻找矿洞的时间,自己在那怪洞里只待了区区一个时辰?”
河阳镇,一家百年老店的医社门外,花晨雪对着里面送他出来的老郎中行礼道谢,随后轻身踏上回家的路途。
他下山后直接来到这里,这医社的老郎中也算是他的熟人了,他曾言,其父之症并非不可抑制,只是药材十分珍贵,得去府地都城进来,来去千里,一应花销不下百金。
所以他才拼了命的要得到这一百金,此时将钱交付,迎着傍晚的晚霞,暂时忘却那诡谲的山洞,心情大好!
河阳镇离他家也有十几里路,当他到家后已是月儿高挂之时,推开家门,走到父亲的卧房,发现他并不在此。
花晨雪叹了口气,换了身衣衫,借着月色来到村外的小山上,一片青竹之间,一座孤坟立在此地,墓碑前,蓬头垢面的父亲靠在上面睡的香甜。
“爹!”
花晨雪轻呼一声,其父只是皱皱眉,没有醒来。
“爹,你醒醒!”
花晨雪蹲下来轻轻摇着他,这才把他摇醒,他挣开睡眼,看到自己儿子,不由的咧嘴一笑:“小花啊,嘿,你回来了,今天的干饼……咳咳咳……干饼不好吃呢!”
“是是,不好吃,孩儿明日给您做面条可好?”花晨雪轻声应道。
“面条好,面条好,你娘最爱吃阳春面,还要加半颗鸡蛋!”男人眼前一亮,高兴的说道:“为何是半颗呢?因为是我一半她一半!嘿嘿”
得意一笑后,又焦躁起来:“哎呀,现在有了你,这可怎么分?怎么分啊!”
“不慌不慌,咱家养了老母鸡,生了好多鸡蛋,咱们一人一颗!”花晨雪安抚道。
“哦哦,老母鸡,咯咯咯,老母鸡……嘻嘻……咯咯咯,咯咯哒咯咯哒!”他开心的笑了,花晨雪顺势把他扶起来往家里走,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心底叫了一声:“娘!”
父子俩渐行渐远,月光洒在墓碑上,上面刻着“爱妻龙雪儿之墓,夫花半壶念之……”
一夜过去。
“孽障!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滚了吗?”花半壶咆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喘息,他看到本以为已经被自己骂走的儿子又站在自己面前,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床边的拐杖用力的抽打而去!
“啪!”
花晨雪下意识的抬起右手去挡,拐杖应声而断,花晨雪一愣,因为他丝毫没感到疼痛,原来是手臂上的伤好了又坏坏了又好,此时竟然是有些麻木的状态。
而看着断掉的拐杖,花半壶也是一愣,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委顿在床上,喃喃道:“儿啊,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是个废人了,你背着我这么个包袱有何用?留下我自生自灭吧,也能早日见到你娘,岂不更好?”
他抬起胳膊,撩起衣服,漏出瘦骨嶙嶙的身体,尤其是他的腹部,有一块手掌大小的黑斑,他身上腐朽衰败的气息全部由此散溢而出,之后又挽起裤腿漏出布满脓包的双腿,说道:“看吧,小花,我这样的身子活着只是折磨,不只折磨着我,还折磨着你。”
他流着眼泪哭声道:“将来我去见你娘亲的时候,我怕她会骂我、怨我,怪我拖累了他最爱的儿子啊!”
看到父亲这样,花晨雪连忙跪倒在他床边说道:“爹,你听我说,河阳的王大夫已经安排人去进药了,你的病很快就能痊愈,等你痊愈后还要带着孩儿去山上打猎、去河边钓鱼、去青州府外长见识呢!”
“药?”花半壶一愣,“百金之药你我如何承担?我这条烂命也值不得这个价钱。”
“孩儿已筹得并交付医社了,快则半月、慢则二十天,王大夫定然登门医治!”花晨雪高兴的说道。
“一日间筹得百金?”花半壶皱眉,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回头,许是用力过猛,脖子竟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如同一头饥饿的猛虎要发出临死时的致命攻击般。
他枯瘦的手陡然抓住花晨雪的右臂,在他摄人心神的目光下,花晨雪最初震惊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散乱、没有焦距,之后马上印上一层红色,透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无情冷漠的情绪,自他发根处也有点点金芒渐渐生出……
“砰!”
花半壶一掌打在花晨雪的脖子上,他吭都没吭一声就晕过去了,与此同时,他身体的异状也退却而去。
“咳咳,果然去了那……咳……胡闹!”
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只有八岁的儿子,花半壶也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许是刚才迸发的能量消耗了他为之不多的生命力,许是他知道了儿子为救自己而为那区区百金所可能付出的莫大代价后的深深自责……
他将花晨雪安放在床上,自己蹒跚的走到屋外,迎着暖暖的朝阳,如此温暖和煦,他甚至舒服的闭上了双眼……
渐渐的他像是一个黑洞,在贪婪的吸食着阳光,他握紧的双拳越来越有力量,他的身体渐渐健壮起来,腿上的脓血包颗颗爆开……
而在这一刹那,遥远的千里之外,一处幽深的闭关之所在,一个青衣中年人独自在一处高高的剑塔中闭目练功,忽的挣开双眼,精光一闪,淡淡道:“奇哉,我青州府地竟出一武道涅槃境?破武入道……如此阵仗,显然积累不小啊……”
说完再次闭目,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这就是涅槃吗?”花半壶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这力量是自己巅峰时期的几倍不止,不,这是质的提升,在这股能量面前,多少个巅峰期的自己也翻不起风浪……
“破武入道……”世间传言,穷武者之力,纳天地之灵,开灵窍之奥秘,夺天地之造化,道境九重天,重重若开天……
“不好!”
就在此时,忽的花半壶脸色一变,就在浑身的涅槃之力游走完毕将归于丹田时,丹田内庞大污浊的腐朽气息大举反噬!
“噗!”
他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血,那血液喷到地面的石头上后冒出了阵阵黑烟!
“枯木尊!”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个老人,他神色衰败却气息坚韧,诡异的对立气息融合在他的身上,而当年重伤他之人正是此人,此人阴狠毒辣,在当时明明可以轻易击杀自己,却只打了自己一掌,让自己足足废了六年……
而花半壶不得不承认,枯木尊的断生掌力的确霸道异常,堆积在他丹田六年有余仍然能在他突破之际给予他反噬!
不过也是徒劳,花半壶本来的功法就是阳刚霸气的属性,这样僵持下去至多让他少吸收些涅槃之力。
忽的他似乎想起什么来,眼前一亮,转身回到花晨雪床头,双手握住花晨雪小小的却伤痕累累的手掌……
“哎?头好痛啊!”
昏昏沉沉的醒来,花晨雪揉着脖子,嘟囔着,做起来就看到一个须发有些花白,又满脸沧桑的大汉正看着自己,这人有些面熟呢?
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左右一看,惊呼道:“不好,我爹呢!”
说着也不理花半壶,“噌”的蹿下地就要往外跑,却被面前的大汉一把钳制住,嗯,这大手真的跟钳子般,花晨雪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我,你是谁?有事回头说!”
花晨雪不耐烦的喊着。
“小花啊,急着做什么去?”
花半壶的眼神戏谑又愧疚,这几年来他究竟是怎么过的啊,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自己这父亲口口声声的为他好,要骂走他,却只是自私的自暴自弃而已,哪里有真正的为他想过?
“嗯?你是……?”
花晨雪愣了,随即张大嘴巴瞠目结舌的道:“你是爹……爹?”
“哼,我说过,只有女孩才对自己的父亲称呼为爹爹,你小子不记得了?”花半壶故作生气状,一瞪眼,自己却先笑了。
“真是爹吗?可是……这怎么可能?”花晨雪惊喜不已,同时疑惑不已,父亲现在的状态,他只在最深的记忆里有些许印象,记事后就是缠绵病榻了无生趣的模样了。
花半壶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可不就是我吗?我看你花了一百金,心疼的自己好起来了!”
“爹……”
“以前让你受苦了,本想让你平凡安乐过一世……既如此,我就助你巅峰世间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