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就告辞了,姨娘不用送了。”赵瞳渊见惠姨娘话里有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小姐慢走,如果闲来无事倒是可以来妾身这里坐坐。”惠姨娘是个聪明的,二小姐这是要拉拢她。白姨娘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和棋儿一味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不如跟着二小姐搏一搏,棋儿说不定将来能有个好归宿。
“碧翎院中有两株金桂开的不错,姨娘可以常来走走。”这算是回应惠姨娘了。
碧翎院中的金桂开得是不错,这是赵年自赵瞳渊落水后命人在碧翎院中栽的,说是添添贵气,让赵瞳渊早点好起来。
“那么我就告辞了,姨娘不用送了。”赵瞳渊见惠姨娘话里有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惠姨娘足不出户并不代表她是个聋子瞎子,这段时间赵瞳渊在府里让白姨娘吃亏的事她也没少听,只是觉得二小姐和以前不同了,仅此而已。
离开逸闲院,丹萍和飞烟就迎了上来:“二小姐,按您的吩咐出府的马车准备好了。”
“知道了。”前世里在江南发生了一件大事。三月水患起,五月蝗灾至。天灾过后是人祸,粮食、药草的价格成倍的往上涨。城内盗贼频出人心惶惶,城外灾民成群饿殍遍地。皇城发来救灾的粮食在半路就被落草为寇的灾民劫了去,一时间整个江南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正是这段时间宋秉文和赵瞳渊走在了一起,赵瞳渊明里暗里的资助了不少钱财给他又向上级谎报了说自己出了多少钱财赈灾被举荐为官,步步高升。
今世,赵瞳渊要整治他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帮他升官发财,不过赵瞳渊不介意朝那阿鼻地狱推他一把。
“可惜了,原本有更多的,只是这些年都叫小人搜刮了去。”丹萍抱着手中的百宝匣子,看着里头的珠宝。真是有不少好东西都被白姨娘母女刮走了。
“不急,很快都叫她们吐出来。”赵瞳渊紧了紧身上的织锦斗篷,这话是对丹萍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白姨娘的表哥在江南做州同,左不过管管督粮、海防、水利、捕盗诸事,大小也是个从六品的官员。可是因为自己的表妹在侯府做了姨太太,还是当家的姨太太,这人心啊就还是贪婪了。想要升官发财还需要大量的银子来打点,银子哪里来呢?当然从赵瞳渊的嫁妆下手了。
长女赵凝渊的嫁妆由赵老夫人管着,白姨娘也不敢打她的主意。赵老夫人常年在庙里礼佛,白姨娘就把主意打到了赵瞳渊身上。
马车上,丹萍和飞烟一句话都不说,还时不时地瞄了两眼赵瞳渊,似有什么话要说但都没说出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一直看我作什么?”赵瞳渊撩开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了一眼,真是好热闹的大街啊。
“二小姐,您真的要把这些都当了?”飞烟忧心忡忡的问道,百宝匣子里装的可都是赵瞳渊货真价实的首饰,“这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
“娘亲留给我的首饰我留了两三套,这其余的与其被不明不白的昧走,不如做了更有用的事情。”赵瞳渊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再说自己今日上街不只是为了当掉首饰,还要与一个很重要的人见面。
“飞烟,你待会去当首饰,记得多换几家店,银票也要用不同银号的,别用侯府的银号,这里有三套衣服,你待会多扮上几回去,别叫有心人看见了拿此事大做文章。”赵瞳渊把一个布包交给飞烟,里面是三套不同的衣服,“还有,万事多加小心,必要时银子可以不要,人一定要回来,知道吗?到时候去烟雨楼等我。”
飞烟郑重的点点头:“二小姐放心,飞烟定会不负小姐所托。”飞烟心中一暖,二小姐竟如此关心她,那么自己定是要好好办事的。
烟雨楼坐落于江南最繁华的金玉大街上,背靠明镜湖,每当下雨,站在楼上雅间,饮一壶杏花酒,谈几句风雅。不经意间抬眼望去,明镜湖被镀上了天的朦胧,陷入了一片半真半假的镜花水月中,烟雨楼因此而得名。传说这烟雨楼有间雅间花多少钱都不让进的,多少贵族豪绅花了大价钱想进去一观,都被挡了回来。至此有人说,那间雅间里肯定是金碧辉煌,玉砌的墙,金铺的地。就连那帘子都是用的天蚕丝,上面缀着的都是龙眼儿那么大的珍珠。
那么这座烟雨楼的主人是谁呢?不得而知,有人说他是海外的富商,也有人说他是皇城的小主子……都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罢了。
烟雨楼,下有三教九流,上有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在这些文人雅士中最流行的便是赌棋。小小的黑白两子,却暗藏乾坤。若是有那棋艺精湛之人,赢过众人做了魁首,便会受到众人追捧。此时,一位头须皆白的老者正坐在那主位的蒲团上,坐他对面的是江南有名的棋博士,此刻正涨红着脸,满头大汗。
“哈哈,白鹤落子。先生看看,可还要接着下?”老者哈哈一笑,拈过一枚棋子,寻了那棋博士的破绽,小小一子,成了定局。
“不了,不了。您的棋艺高超,在下输了,在下输了。”棋博士说罢从席上退了下来。
只听有人道:“棋博士,你可是输了啊,今天要请我们吃酒的。”
“好说,好说。”棋博士擦擦头上的汗,付了酒钱便匆匆离去了。留下众人一阵哄笑。
“还有哪位愿意与我家老爷下盘棋,输的自然是要请在座的各位吃酒呐。”老者身边的小厮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众人见那棋博士都败下阵来,但又是想看热闹的,便你推我我推你。赵瞳渊正好站在人群中,瞧见老者在闭目养神,便上前一步朗声问道:“我来与老先生下盘棋如何?”
众人见是一个小姑娘,认为赵瞳渊只是来凑热闹讲的玩笑话,便道:“小姑娘,可别说笑,这输了没银子请大伙儿吃酒可别哭鼻子。”
人群中有人见过赵瞳渊,自然是跟着起哄:“嘿,这不是那天在木渎书院那个口齿伶俐的侯府小姐么,让她试试。”“哪呀,我听说这侯府的二小姐不学无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他们说的话赵瞳渊就好像装作没听到似得,倒是旁边的丹萍替她急,她家小姐哪会下棋啊,顶多也就会打打双陆。若输了,哪有银子请这么多人吃酒啊?
西陵民风开放,女子即使不蒙面纱也可以出入酒肆茶舍,只是旁边要有丫鬟跟着,不能一人来此地方。
“小姐请吧。”小厮腾出位子,邀赵瞳渊坐上那挑战者的位子。
“小姑娘要执何子?”老者问。
“黑子。”赵瞳渊很干脆的回答了老者的问题。
“老夫还是喜欢这白子,洁白如鹤乃一品鸟也。”说着在棋盘上落子。
“巧了。小姑娘偏偏喜欢黑子,虽如鸦雀,何尝不能达到那仙山琼阁。”赵瞳渊直视老者,丝毫不畏惧。反而在棋盘上自有自己的一套棋路。但是白须老者终究姜还是老的辣,总在赵瞳渊之前拦下了她的路,“小姑娘的棋艺还需多加精炼,这种下法倒也是有趣。”棋盘上的白子把黑子吃的死死的,看似赵瞳渊输定了,其实不尽然。赵瞳渊在落下最后一字说:“老先生厉害,是我输了。”旁边的丹萍心里暗道:小姐输了,唉,哪来那么多银子请他们吃酒?
“在我掏银子之前,还请老先生再看一眼棋盘上。”赵瞳渊满眼盈着笑意。
“这……”老者仔细观摩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只见棋盘上黑子在白子的围困下成了两个字“观心”:“妙啊,妙啊。小姑娘,已故的帝师苏观是你和人?”
“正是晚辈的外祖父。”赵瞳渊朝老者略微屈膝,向老者行了一礼:“您认识我的外祖父?”
“何止认识啊,我两是同一年的进士,还是同窗。我不仅知道你外祖父,还知道你的祖父乃是忠横公,赵横之。”老者一下子见到了自己同窗好友的后人,兴奋的脸都红了。“我就知道,这种在棋盘上下棋摆字的方法就只有苏观会。”
老者名叫江桓,出身于医药世家,虽与帝师苏观一门同窗但拗不过家里的要求在宫中做了太医院的御医,那年江桓正好二十岁,其医术之精湛,用药之神奇让当时的皇帝大为称赞,不仅皇城之中,连民间都称他为“神医”。到其四十五岁的时候,厌倦了宫中的明争暗斗,想要隐退。又恰逢出了赵瞳渊祖父赵横之的冤案,同窗好友苏观极力担保一同被贬,于是江桓辞去太医院的职务,拜当时京中鼎鼎有名的大理寺卿匡正为师学习验尸断案之事。
“小姑娘,你叫什么?”江桓问到。
“回老先生,晚辈叫做瞳渊。”赵瞳渊站起来,朝着江桓作了一揖。
“快快请起,小姑娘,今日你我下一局棋,是有缘认识。回去好好钻研,改日老夫再来和你来一局。”说着递给瞳渊一块纹着飞蛾的玉璧,“这是你外祖父以前送我的,现在我把这个给你,你以后来寒舍做客只要把这个拿出来,没人会拦着你。”
“那就多谢先生了。只是我出门匆忙忘带了银子,这酒钱……”瞳渊欲言又止。
“嗨,你看我这……”江桓转身对童子说了几句,童子立刻宣布道:“我家老爷今天认识故人之孙,心中大为高兴,请大家吃酒!”众人惊到,明明是那侯府小姐输了,却变成故人之孙了,真是让人难以琢磨,不过管他呢,有酒喝,那就喝酒去。
赵瞳渊与江桓江老先生拜别后在丹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此时,被人称道的那间雅间中一位俊朗男子品着杯中的美酒背对着江桓,“江大人,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他回过头来给江桓倒了一杯酒,带着讨好的笑容。“小子,你想打她的主意?以你的神通,大可自己去查,何必来问老夫呢?”江桓抚着胡子揶揄道。“这不刚来江南还不想被人盯上嘛。”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不知在思忖什么,刚刚的笑容又黯了下去。
“小姐,飞烟回来了。”若不是丹萍提醒,赵瞳渊快把那块玉璧摩挲烂了。
“小姐,飞烟尽力了,这些宝贝就值了三千两,若是有之前那么多,足足有两三万两呢!”飞烟一边说一边换上自己的衣服。
“这么多已经很够了。做得好,飞烟。”赵瞳渊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明白的很:这些银子远远不够。除了要让白姨娘把自己的嫁妆吐出来之外还需要更多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