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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勾魂使者

猝然间,古道上黄沙高耸,飘忽而近,急匆匆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司马云龙举目观瞧,但见四十余人已奔抵茶棚前,人人手持利刃,个个凶悍霸道,不消问即知定是一伙绿林强梁。为首三人,中间的汉子鼻直口正,留着三捋短髯,脖颈比一般人要长出来将近半尺,满眼煞气,手托一条四十余斤重、长有丈二的青铜凤翅镋。

左边汉子身瘦如猴,蛇目放光,左手拎着一把又长又利、又薄又轻的菜刀,尤以轻功见长。右首大汉身高过丈、虎背熊腰,虬髯满腮,不是金刚,胜似金刚,双手如铁钳一般硬,尤胜兵刃,可晓此人以爪功见长。左首汉子尖声尖气道:“大哥,兄弟们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我看不如进去喝杯茶、喘喘气,反正天星庄指日可到,再急也不急于喝水这一时半刻。”

中间汉子亦觉得又渴又乏,遂道:“好罢,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在众人的簇拥下,与另外二人走进茶棚,围坐在桌前,要了一壶茶水大口小口的喝着。

司马云龙不晓得他们的来头,好奇的询问:“伯父,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陈昌仔细打量一番为首三人,心下豁然,便压低声音回应:“三人均是江湖上不好惹的强梁,武功、内功均颇为精湛,中间的汉子是五鱼门门主,因为颈长,又极为骁勇,故而得名‘长颈豸’,名叫陈峰;那个骨瘦如柴的汉子是他一母所生的同胞弟弟陈溪,虽然双刀在手,可对敌时总喜欢留一把为骑兵,故而得号‘留一刀’,自立门户,创立了菜刀门;那位手无兵刃的大汉乃是陈氏兄弟的至交钟二魁,你看他那双手又大又黑、又硬又长,练的乃是鹰爪功一类的硬功夫,据说他那双爪攻时如利刃可穿铁板,守时如盾可御刀枪,故而人称‘铁爪鬼王’,他乃是青峰山的大王。奇怪,他们不在自己的驻地,匆匆忙忙的要去天星庄干什么呢?”

司马云龙轻点其头,未出一丝声音,心下疑云层层。然而,三人的名号、来头,陈昌一一言中。突闻“留一刀”陈溪开言道:“大哥,听闻花刀门、长枪帮二派之主均已经放下武器,归降了贼人。我们不跪下叩首反而倾数逃离家园,会不会狗急跳墙、激怒贼人?”

“咱们三门宁死不降,他们定会前来寻晦气的。不过,幸而我已经将妻女安顿好了,不怕他们加害。”陈峰声音粗重有力,眉宇之间流出几许欣慰。

钟二魁声音如雷霆,吼啸道:“大哥、二哥,休提花刀门、长枪帮那帮子没有骨气的孬种,病猫哼哼一声,他们便当是虎啸,被吓得不得。依小弟我看,我们也用不着求人,凭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御敌。”

陈溪则是连连摆手:“三弟,此言不通呀!那老贼咱们姑且不论,单说他手下那帮爪牙,凭你我兄弟的身手,怕难以克敌。要想保住你我兄弟得来不易的门主位子、名声、以及手下众兄弟的性命,去天星庄求援是唯一的出路。不过,我总是对于此行乌有信心,凭我们兄弟三人,无有金银珠宝在身,亦无有天仙美人在侧,二位庄主肯开门纳客么?”瞟向大哥,对于陈昌、司马云龙则视而不见。

陈峰手捋短须,饮了一口水,说道:“老二,这个你大可放心,二位庄主平生一不爱美色,二不爱金银珠宝,只爱结交黑白二道上的英雄豪杰,颇有昔年单雄信的遗风。愚兄与二位庄主之交并非一日,深知二位庄主的为人,朋友有难,二位庄主是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大哥,咱们干么不直奔往嵩山,而非转道去天星庄呢?”钟二魁依旧满面疑云。

陈溪嘻嘻一笑,笑中尽是姗笑,笑钟二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抢话道:“嘿嘿,我说三弟呀,到了现在,大哥的良苦用心你怎么依然不清楚呢?三弟,你只知天星庄跟咱们绿林豪杰过从甚频,可是你不晓得,二位庄主与名门正派来往更密切,尤其是与少林、武当、青城、瀚海帮关系最佳。当然了,凭二位庄主也难以对敌,我们也只不过是请二位庄主带我们上嵩山,只消与少林寺众僧人一见面,将贼人的狼子野心一一抖露出来,我不信他们少林不通知武当、华山等门派,不与我们联手对敌。”

“只消少林寺的众僧相信我们,必定会广发英雄帖,请各大门派、天下英雄与我们共同商议除贼大策。此一招固然是一招险中求胜的棋,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目下我们想保住势力、性命的唯一方法。”陈峰接着兄弟的话题往下讲。

钟二魁心下豁然明了,不住憨笑。陈昌、司马云龙在一旁凝神静听,至此也明白了几分,原来这三位是因为遇上了仇家追杀无力抵挡,想求助于名门正派,恐为人拒之于门外,故而才想到找个中间人来作保。不过,陈昌因为不爱管江湖事,加之又是绿林中的仇杀,故对此仅仅是一笑置之,并未往心里去,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哈哈,三位这生意经念得可真是绝妙无比呀,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呱呱叫啊!唉,可惜呀可惜!可惜你们的生意经已经念迟了,算盘打得也有失时宜。啊哈哈……”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长咆擎电掠过,狂风乍作,刮来一班猛虎。在茶棚内的双方人惊诧之时,一群人在一位白袍、白眉、手秉双钩的大汉的率领下,尽将陈峰三人及其兄弟手下围了起来,而对于陈昌、司马云龙则不屑一顾。甫才那一声震人心肺的长啸乃是此人发出的,由此可知此人内功修为已达化境。他单手拎着虎头钩,白眉上挂着杀气,目飞凶光,见陈峰三人纷纷拉兵刃站起,但未敢贸然进招,故意取笑道:“嘿嘿,怎么着,三位,鄙人刚到来,我们尚未叙一叙,你们怎么便欲施旧计溜之大吉?”

钟二魁一拉虬髯,哇哇怪叫:“休得胡说,我们并未动过手,这个溜之大吉又从何谈起?”

陈溪啪的一拍胸膛,殊为豪迈的说道:“不错,三弟所言甚是!大哥、三弟,我们一向仁慈,不想多造杀孽,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二位,咱们兄弟今日就同生共死,一同抗击贼人,鱼死网破,在所不惜!”唰的一声,刀一横,胸一挺,严阵以待。

“好,二哥一句正中要害!”钟二魁双爪握得吱吱直响,暗暗运着真力。

白眉人大拇指一立,点首狞笑道:“好,好一个鱼死网破,冲你这一句慷慨之词,我便叫尔等多活片刻。”手指陈峰,冷冷道:“陈大当家的,你是一家之主,他们两个说一车也不顶你放个屁。说罢,我们前些日子所谈的正事,你迄今为止也未给我个明确的答复,目下重逢,对于归顺,你到底是应不应允?”

陈峰惮色逝去,反问道:“归顺怎么说,不归顺又怎么讲?”

白眉人手拈长须,不温不火、漫不经心的说道:“鉴于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中似乎已经回答过了,然而你陈门主既然忘了个一干二净,我多费些唾沫也无所谓,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嘛!降,一切好商量,你们三人的食言相欺之戾,我自可既往不咎,并且主上那里定有丰厚的赏赐,美人、珠宝唾手可得;如果不识时务,嘿嘿,我也只能颇为遗憾的告诉三位,明年的今日即是你们的祭日,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来年的今时为三位上炷香、烧些纸钱,叫三位在地下能够成为富贵开心鬼。怎么样,利弊我已经讲得十分清楚了,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请恕陈某人不恭,万难从命!”陈峰立时拒绝了白眉人的“好意”。

白眉人道:“好,有志气!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不要这么冲动。”

钟二魁大吼道:“一切我们均已想好了,无须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哼!”

“既然你们已经深思熟虑了,鄙人则无话可说,但愿诸位来生能成为人上人,莫要再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白眉人凶相毕露、杀机立起。

“兄弟们,上,剁了这个白眉鬼!”陈溪手一抬,噌噌连响,立时有十余人跃来,挥刀抡剑齐奔白眉人。

白眉人一声狞笑:“高丽人过年——要你们的狗命!”右手突挥,气自掌中吐出,唰唰连响,将递来的利刃一一吸来,好一式以气索物,一扭腕、一翻掌,将吸来的兵刃更加快的推回,并道:“接着,还给你们!”一声狂啸,白刃如条条银绸冲云而舞,波——正恰钉入群人心口,一阵惨叫,地上立时躺下片尸骸。

陈溪乍见也傻了,呆若木鸡。白眉人哼了一声,又问三人:“事到如今,你们还执迷不悟么?唉,你们英雄一世,到头来真想如他们……”用钩点指脚前的死尸,绍道:“……一般横尸当场?”意在令三人归顺,之所以杀人,目的是震慑三人,使之能为自己所驾驭。

“悟,好一个悟呀!我们正是因为大彻大悟,才以死相抗,不与你们这群匪类同流合污。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陈某人如没心没肺、真与你握手言欢,百年之后我又如何地下见我的兄弟们?所以,咱们恰如日与月,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条道上。”陈峰把镋一横,抖擞精神,意欲冲上去杀敌。

啪啪……钟二魁连连拍手,对陈峰道:“大哥,有你这一句话,小弟我今生便没有交错人。好,今儿小弟愿与大哥并肩而战,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此人平生最重义气,因深知陈峰同道中人,故此才心甘情愿跟他一同往火坑里跳。

白眉人一分双钩,吼道:“你们三人既然东施效颦,有意一学当年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那就鸡蛋碰石头——干脆一些,一齐上来斗一斗我温侯吕凤先好了。请!”

“二弟、三弟,咱们上!”陈峰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全力使出一招问春何处,侚击敌人要害,大镋抡开,去势急疾如鹰抓雀。白眉人一笑,如鬼一退,竟出人意表的快,早自镋下溜了。左右二侧的陈溪、、钟二魁业已抢来,陈溪的菜刀所走尽是小巧轻捷的路子,恨满天涯一使出,漫天皆是刀影飞铓;钟二魁则使一式鬼抓春梦,双爪齐出,抓向五世仇人的魄中、志室等诸处大穴,爪出如虎奔,劲风自然横溢。

白眉人左手钩舞开,在上方织成一张大网,叮叮当当,化开敌招;右手钩则异常快的击出,偷袭钟二魁的京门、膻中等穴,此一式击敌不是目的,迫使敌人回招相御才是最终目的。果然,钟二魁见敌人招式更捷,知已未得手,敌钩已经飞入体内,故而见他匆匆收招相抗。

岂料白眉人的钩顺势向左一拉,化为一式峰峦如聚,在玎玎珰珰一片急促的响声中,尽数将陈峰击来的四镋一一荡开。这时,陈溪自后方飞来,刀一顺,奋力直抵敌人背后的灵台穴,意欲凭此一招突击得手。白眉人双足一点,使菜刀自足下飞过,轻轻一脚飞去,砰的一下将躲闪不及的陈溪踢出丈外。

陈峰虽然在黑道上干了不少令人不齿的勾当,可于习武这方面那是行家里手,目睹己方三人全力以赴攻敌,敌人居然仍能从容舒然相应。由此,深悉敌人的内功、武功无不在己方三人之上,所以方使其双钩如入无人之境。想明此节,心下更惮,大镋一转,声势汹汹攻向白眉人。

“老贼,你给我拿命来!”钟二魁嗔目大吼一声,双爪齐出,使出一式日升月恒,待此招未老之时忽而变式,左爪使出一式喜上眉梢,毫无情意的抓向敌人面部,可是此一招仍是虚式,而右爪使出的才是实式,呼的一招孤舟夜发,竭尽全力的直抓向敌人阴部。

白眉人钩一竖,以钩上大月牙迎迓敌爪而去,然而敌人则分毫不惧,竟然张开如钢钳的铁爪,向自己的兵刃抓来,分明有捏损自己兵刃的企图。白眉人深深了解敌人所练的这门硬功夫,故而在敌爪将要抓住自己兵刃那一瞬间,另一柄钩突然飞出,猛击敌人玉枕穴。钟二魁一睹之下惶惶然,原来白眉人所击的玉枕穴正是他的罩门所在,深知敌钩击中的后果,固此不得不撤手,急匆匆躲闪,勉强自钩下得以活命。

唰、唰,陈溪的菜刀化出二片飞铓,急急忙忙的乘机飘过来,纷纷击向敌人后背。白眉人似脑后生了眼睛,陈溪的举动无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以右手钩轻轻向脑后一摆,使出一式颇为飘逸的苏秦背剑,在一片火光中,敌招尽数被破,顺势一转身形,同时左手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出,直达敌人心口窝,大喝一声:“陈溪,事到如今,你还留着另一把破菜刀干么,难道等进了棺材方舍得用它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溪也深知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假使自己不用另一把菜刀,怕真的将要与它一并进棺材了。他如身上沾满了泥的泥鳅一般滑,闪开敌人的利器,己刀则使出一招顺水推船,切向敌人手臂,在这一招的掩护之下,唰的一声,不知不觉间另一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柄菜刀,出其不意的击出,削敌人腰间,以求凭此招得能杀敌。

叵耐对手白眉人的武功高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关键似乎陈溪的武功乃是他所传授的,因为陈溪每出一招无不在他的掌握中。他的出招陈溪则难以预测,有时竟令陈溪不知该如何相御,只得以退避使自己免挨敌钩,这也恰恰是剑魔与一般剑客的区别。白眉人轻松让开敌刃,双钩并进,飘忽攻向敌人双肘。

司马云龙初时很羡慕白眉人的武功,心底深处还真有拜他为师的念头,然而自伯父的口中得闻此人内功、武功虽入化境,可实则是绿林中的一位不知名、不知身份的枭雄,万不可与这种人有任何瓜葛。司马云龙固然很羡慕此人的武功,可知道屠了自己全家的凶手恰恰正是绿林贼子,仅凭此一点,便对于白眉人那高深莫测的武功不屑一顾了。陈昌虽不屑与黑道人结交,然而就这位白眉人的武功而言,不得不由衷的竖起大拇指。

恰在此时,忽闻白眉人大吼:“统统给我出去吧!”以那如虎的双钩不止将陈溪的双刀挂出,还将陈溪一脚给踹出,可是不知何故,并未趁机诛之。陈峰倒以为自己不救兄弟,敌人不会不趁机将手无才铁的兄弟害了,故此他才不顾一切扑上来解救。陈峰抖动青铜镋,使出一式金鸡抖甲,无数个镋头齐罩向白眉人胸前。由于为救人,所以陈峰这招已经用足劲力。

白眉人一声诡笑,双钩急疾的左右一兜,呼呼风哮,当当二响,在敌镋距自己胸前一尺处,以双钩上的大月牙死死挟住大镋。陈峰立时感到不妙,慌忙拉镋,可兵刃已不听命令了。白眉人双钩上再次加劲,陈峰因为内功不济,不得不致使大镋停滞在空中,心下焦急惶恐。恰在此时,白眉人将双钩猛地一翻,轻轻一敲镋杆,当啷啷,陈峰的大镋当即为白眉人的钩打落在地,白眉人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双钩一顺,并肩齐进,砰、砰,点住陈峰的大穴顺势又把他给顶出。紧跟着,他一抢身,单钩飞舞,直击陈峰要害,显然要给他以致命一击。

“休伤我大哥!”钟二魁不顾一切冲上来,双爪齐上,竟然拼了命的直抓向敌人的双钩,企图自敌人手里将其兵刃夺下。“你小子想先行一步,我成全你便是了!”白眉人声未毕,钩已兜开,招式顿改,捷如电动,波……,连连在钟二魁身上划了数道口子,鲜血四溅。白眉人一钩送出,回来时已将敌人的心脏摘下。钟二魁惨吼一嗓子,倒地毙命,见他依然圆圆瞪着眼睛,显然死不瞑目。

“兄弟……”随着钟二魁的倒下,陈峰大吼一嗓子,急欲冲上来杀白眉人,从敌人的钩下救兄弟,叵奈自己已经身受内伤又为敌人点住大穴,一步也无法迈动。见到好兄弟在面前就这么倒下,大脑中嗡的一下子,眼前闪烁无数金星。

白眉人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魂飞天外的陈溪,又问木然而立的陈峰:“陈门主,胜负已分,现下你到底降不降?”认为现在陈峰命在自己手里,又焉能不降呢?

陈峰哀然悲而的望一眼为已而死的钟二魁,阜为斩截地回道:“胜负已分倒不假,若要我降痴人说梦。倘使我因贪生怕死而归顺,我又如何面对为我而亡的兄弟?兄弟死在眼前不能相救,已是大大对不住他,如果我真投降,我不仅仅辜负了他对我的情义,更是亵渎了兄弟这个词。”

“他不降,我降!”陈溪抢步上前,扑通跪在白眉人膝前,见到白眉人的白眉微挑,唬得他如恶人见阎君,慌忙端出奴才的丑陋嘴脸:“小人,啊不,是罪人,罪人陈溪深知所犯之罪不可饶恕,但求您老人家看在罪人大彻大悟的份儿上,大发恻隐之心,赐予罪人一个将功折罪、重新做人的机会,罪人今生无法还您的大恩,来生变牛变马一定偿还。”

“呸,你……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你还是我陈峰的兄弟么?真真是丢尽了我们陈家祖宗的脸!”陈峰须发戟张、瞋目而视,厉声吆喝。不言而喻,兄弟的贪生怕死,令他不仅失望,简直大为恼火。

陈溪望着兄长:“大哥,你听……”

“呸,我没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兄弟,不要喊我大哥。”陈峰声色俱厉,竟然不认兄弟了。

“好吧,不叫就不叫!”陈溪倒也不怎么生气,将手足之情看得一文不值,又道:“陈峰,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才是高人;而今证明我们捆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敌手,如此又何苦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看在我们手足一场的份儿上,我劝你听我一句,你我均已输得孑然一身,已经没有赌注跟人家赌了,收手罢,如此保住了自己门主的位子、手下众兄弟们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哪?”

陈峰万没料到如此没有骨气,当下咋呼道:“你给我闭嘴!我陈峰堂堂大丈夫,我为曾经有你这样的兄弟而感到无地自容,感到人前矮半截。你贪生怕死,我无能为力,也相信凭我一个将死之人万难劝你回头。现下我想说的是,自你跪下那一刻起,我们的兄弟之情已经被你给斩断了,自此我们各走各的,我不干涉你自甘堕落,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来劝我与狼为伍。”随后又冲白眉人吼着:“贼子,有种的,你给大爷来个痛快的!”

白眉人冲陈溪一挥手,示意他起身,并大加赞许:“好,二当家的到底比大当家的多读了二天半的圣贤书,悉知相识而动的真理。好哇,好哇!”在降卒起身没口子道谢声中,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只是,我不知你这是真心诚意的归顺呢?嗯,还是有意效仿当年的刘玄德归曹,出此一时权宜之计,待他日觅得良机反水雪耻呢?”

陈溪给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的确是不知如何对应,扑通一声,重新跪倒,老泪纵横,一副忠心不贰的模样,指天发誓:“皇天在上,罪臣陈溪从即日起,甘愿追随主人出生入死,如有异心,天诛地灭、死无全尸!”他深知,想博取主人信任,惟有发下毒誓方可。

“哈哈,好,好哇,起来吧!陈门主不必介意,我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白眉人见陈溪再此起身,突而使一着千斤引力,将地上的一柄菜刀吸至掌中,唰的一声,倒转刀柄,递向它的主人陈溪,并微笑道:“陈门主,今后你我便是同殿为臣的好兄弟了,恭喜你啊!眼下就有一个将功补过的良机,不知你是否想要呢?”

“梦寐以求,只是属下并不知道是什么良机。”陈溪满腮尽是为新主人肝脑涂地的表情。

白眉人猛然吼道:“陈峰不服王化,死不足惜,你拿起刀,过去将他给我剁了!”

陈溪见刀被主人递来,忙接过,只是觉得刀突然重了,不住在抖。说真的,此刻他虽对兄长的顽固不化不满,可当真让他举刀杀了照顾、爱护自己半生的大哥,他心下还有些不忍。突见白眉人那如利刃一般的双眼在死死盯着自己,这令他心中一动:“罢、罢、罢!大哥,你别怨小弟、别恨小弟,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呀,只要你活着,小弟就得死,求求你再如以往一般,再一次为我赴难罢!大哥,请放心,你死后,我会为你大把大把的多烧纸钱,让在地府无忧无虑的。”心一横、牙一咬,凶相毕露,拎着明晃晃的菜刀走来,恶狠狠地道:“大哥,对不住了!不过,你死在我的刀下总好过死在别人剑下。”唰的一顺刀,锃亮的刀尖对准兄长心脏缓缓推去。

“住手!”一声长啸自陈峰等人来的方向势不可挡的冲来,一道白光扑过,珰的一响,击飞陈溪手中刀。陈峰、陈溪、陈昌、司马云龙、白眉人无不为之一怔。恰在此时,一阵邪风吹来一人,这人洒脱至极的飘落在人群之中,手执一柄羽毛扇,如吴用再生,似孔明转世。冲白眉人一拱手,声如钟鸣,说道:“贤弟,别来无恙啊?”

司马云龙心说原来此人与白眉人相识,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这人既与白眉人是故旧,又干么出手坏白眉人的好事呢?疑窦重重之余,便聚目而视、凝神静听。

“托福、托福!”白眉人也颇为客气,又直接开口相询:“对了,兄长不在家尽孝,何故出现在此呢?”

执扇之人一边轻摇羽扇,一边含笑舒然的说道:“此次出门,尽为此人而来……”唰的一下,羽扇一翻,直指陈峰。上前冲陈峰一抱腕,以友善的口吻道:“哎,为人若肯圆滑些,可免多少不必要的麻烦,陈先生何苦如此固执呐?唉,今后先生这脾气,我看得改一改啰!”

“士可杀不可辱;有何话,明言无妨。”陈峰心知来人与白眉人蛇鼠一窝,当下厉声道。

“好,够爽快!”执扇之人一翘大指,敛起脸上的三分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现下的情况不言而喻——凶多吉少,我也知道你因为知己命亡断然不会归顺,我也不劝你改过而自觉对不起友人,我只想和你谈一笔交易。”盱见陈峰一脸的惘然不解,才为其解释:“陈先生,你心下明白,我对令嫒瑜儿一往情深,早已经不止一次请人跟你讲过我有收瑜儿为如夫人的想法,可你就是一直不肯点着个头儿。今儿良机有了,只要你告诉在下瑜儿的藏身之处,我以项上人头为保,不仅仅可以保先生今日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还可以担保日后没人敢来寻先生的晦气。而且,我可以发誓,只要瑜儿她委身下嫁于我,不出半岁,我定然宰了家中的夜叉老婆而将瑜儿扶正,我可用全部的爱去爱瑜儿,绝对不会做半点儿对不住她的事情。陈先生,请仔细考虑一下在下的建议,不必急于一时来草草答复。”

众人听至此甫恍然,原来执扇之人早已看上了陈峰的爱女,现在不知陈峰将其女藏于何处,才出手救人,意欲令其感激而答应自己的要求。救人于厄难,似是君子的行径,然内中另有原由,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小人所不及也,真是奸诈啊!

陈峰听罢哈哈大笑,出人意外之举令执扇之人为之愕然。笑毕甫庄言道:“因风吹火,用力不多,用心太左;哼哼,你以为我陈某人天生无能,是那种为生而干亏心事的人么?哼,你未免也忒天真了,不妨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纵使瑜儿她说她爱你,不计较一切,可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万难同意她一个妙龄少女下嫁你一个小老头儿,更何况我女儿心有所属,死也不会上你的花轿。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焉能因自己一时迂念而断送她一生的幸福?明说了罢,今日你杀我易如反掌,想让我推爱女入火坑,用爱女的终生幸福来换自己的苟且偷生,那是比蜀道难之又难的事。哼!”

有的老子为了区区一枚孔方兄,即将自己如花似玉的爱女嫁于一个不知人事的傻子,令爱女守活寡,并且还用其钱财去买地买房、买婢买奴,自鸣得意,人前自称大财主;有的老人为了巴结权贵,不惜将视如明珠的爱女嫁给一个年逾古稀的高官,且恬不知耻的横行乡里,人前人后说朝中某位大佬系自己的成龙快婿;还有为了钱而将自己的女儿卖到妓院去的老子;还有当女儿生下来即弃之不养的老人。这样的老人与陈峰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陈峰宁死也不愿误女儿的幸福,其女能有这样的父亲,相信足可以令天下的儿女为之嫉妒不已!

执扇之人听闻顿时双眉紧蹙,一腔愤恨难以自掩,愠然道:“陈峰,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说不说瑜儿的下落?”

陈峰针锋相对:“现在不讲,等你死了之后,兴许会考虑考虑。”

执扇执人一眼瞧见居居自得的陈溪,灵机一动,扇直陈溪:“说,瑜儿藏身何处?”

陈溪慌忙道:“我不知道,他……”手点大哥:“……他亲自去办的这事,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晓得。”

“那么他的家财又藏在何处呐?”白眉人插话相询。

陈溪面有惮惧之色,说道:“陈峰一向狡猾,他……他的钱财,我实在是不知道藏在哪儿。”

“一问三不知,留你何用,当杀之!”执扇之人大扇一斩,来了个杀人之状。

陈溪立地魂飞魄散,白眉人当下代其求情:“兄长,陈溪业已归顺,不能杀。”

“贤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为了求生而今可以手刃亲兄长,他日为了利也必然会反水,与其今日一念之仁酿成他日弥天大祸,不如来个宁缺勿烂,就地诛之,除灾祸于萌芽之中。何况,他陈溪除了会临阵倒戈,实在是身无一技可用,留着他也是徒然浪费我们的银子和米饭而已!”

“啊……,不,不,我不会反水的,不……”陈溪一语未了,见白眉人手掌一斩,立时有八名剑士自八方齐进,八剑齐出,自陈溪的胸前、背后、两肋齐入。八剑一绞后齐抽,八泉立淌,可怜陈溪想活命也未成,最终为新主人下令诛杀了。

执扇之人又对陈峰笑吟吟的说道:“陈先生,你都看到了,陈溪他丧尽天良想杀你,现在被我三言两语弄得魂归枉死城,你的这口恶气可以出了吧?”

岂知陈峰并不承情,反而愠恚之色布满面颊:“怎么,你希望我承你的情,遂而回心转意,把瑜儿的下落告知你。是也不是?”见对方无可回避的点一下头,他发出了几声凄然的咥笑,大为豪迈地说道:“他虽然被逼无奈想杀我,我一气之下也对有这样的兄弟而感到惭愧,可是我并不恨他,毕竟他也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举,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我相依为命半世的亲人。为此,我并不希望他死,更加不希望有人杀他却扬言是为我出气,令我纵死也无颜去见家严、家慈,还得为世人评论我猪狗不如。所以,你今日杀了他,我不仅不会承情,若有机会得以苟且偷生,还会亲自杀你为他雪耻!”

“这么说你是狗咬吕洞宾了?”执扇之人目闪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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