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主,我还以为你这时候叫上我去西域是去避风头的。”
“该避风头的人多了,我避个什么风头。”文央毫不在意地说道。
看着文央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那吊儿郎当、大摇大摆的模样,云石无语了。
“我以为受到这种打击的人一般都会郁郁寡欢很久才能走出来...你这模样,跟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走了好半天,云石终于忍不住说出憋了很久的话。
“我可不是一般人。”文央笑嘻嘻地转身,倒着走起来。
“其实吧,”云石琢磨了一下措辞,尽可能委婉地说,“我理解你这样强颜欢笑,试图掩饰悲伤的心情。但憋着总归不好,如果你不介意,大可跟我说说,也.......”
文央打断了他的话:“小师父,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打击难过地躲避现实吗?”
云石使劲点了点头。
这下换文央无语了:“理由?”
“阿弥陀佛,哪有正常人会走着去西域啊!”云石终于爆发了。
文央瞪大了眼睛:“不走着去怎么去?”
“法器、御剑,修真界的人哪个会迈着两条腿说自己要去西域的,这正常吗,”云石唠叨起来,“你别以为罗道门消息闭塞,我可听了不少传言了。”
“什么传言?”
“内部人士透露苍玄宗文央解毒成功,有人看见你去了云岳派找陆殷,可能是去报仇了。但很快传出消息你没杀陆殷,反而把她还回陆家以德报怨......”云石一件件数了起来。
“就这?”
“据说有自称和你关系很近的人说,你因为喻天遥这事为情所伤,承受不住打击想要躲避现实,一时想不开,孤身前往西域寻死......”
“停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文央气笑了“你别告诉我这种消息你也信?”
云石使劲点了点头。
文央给了他的秃脑袋一记爆栗:“看着挺聪明的脑瓜子,怎么转不过弯呢?”
云石“诶呦”一声捂着脑袋:“那你倒是说怎么回事嘛!”
“那本来就是宗门联姻,我就是为了自证清白才上演了那么一出悲情大戏,哪来那么多为情所伤?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跟喻天遥有什么情了?”
云石看着文央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越走越远。
那天营帐里的事他分明都听见了嘛!那还不够证据吗?
委屈,但不敢说。
“走啊,杵在那里干嘛呢?”文央的声音远远传来。
云石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算了,随便怎么样吧。
“我们在修真界,接触的就是那么点东西,可谓井底之蛙,走着去西域途径不少凡人生活的地方,不仅能见多识广,还能锻炼道心。”文央坚持用腿走到西域。
“可贫僧不修道。”
“阿弥陀佛,佛家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观人间百态更利于佛心坚定,信念超脱。”文央一本正经地说。
云石一脸不信任:“若你说修真界是井底之蛙,那凡人界更不如修真界的见识,难道要说是瓶底之虫?”
“非也,非也。小师傅,你的道行不够,见识短浅,志向远大耐心不足。相信我,凡人界远比你想得更加渊博复杂,你会感谢我的。”
“本来数十日的事情,你这么走得多少年?”云石苦笑起来。
“谁说要一直走着了?”
“那你要走多久?”
“走到你悟道为止。”
云石:“……”
悟道哪是说悟就悟的啊!
多少和尚至死没悟道啊!
等悟道这要走多少年啊!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文央,云石总觉得她背后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摇啊摇。
完全没话说的云石在某一瞬间忽然佛了。
罢了,走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罗道门正好位于地极修真界的西部,除了修真界的边缘便是一大片凡人界地域。
修士虽然由于灵力的支撑,身体能够正常运转,但一旦失去灵力,就比之凡人只强了些体魄。
佛修修炼得道也需天地之力,与修士需要灵力异曲同工。
自打出了修真界的边界,没过几日,体内的灵力便无法支撑身体全部运作,无奈下只保留了一些在灵脉流转,避免枯竭。
云石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了当凡人的感受。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必要时还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否则在没有灵气的凡人界无法正常生存。
灵石中储存的灵力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他自然不敢贸然使用。
这种能力大量流失不得使用的感觉,让他好一阵子心慌意乱,总怕半途出事。
但同行的文央反而气定神闲,好似很是适应。
云石自知,这样的日子文央早已过了很久,但此刻不由得又生出几分同情了。
“唉,今天运气不好,还是没能找到村子,”文央看着愈发昏沉的天色,“咱俩今天又得露宿在外了,天黑前得找好地方休息,还得捡点柴火生个火。”
失去灵力时刻调节体温的能力,二人还是得靠凡人的法子抵御夜间的寒冷。
二人选了一处挡风的土坡,文央捏着火折子吹了起来,不一会儿生起了火。
“真没想到你懂这么多凡人的工具。”云石看着那点点火星一下子点燃了一把火,连忙往火堆里添上细碎易燃的枯草。等火势愈大,稳定下来,才添上了些木枝。
“凡人的智慧是难以想象的。”文央只说了这样一句。
“阿弥陀佛,我一直很好奇,”云石越过跳跃着的火光看向文央,“文施主,贫僧总觉得你对于凡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是因为你幼时曾在凡人界的缘故吗?”
“小师父,我可记得你也是出生在凡人界,按你这般说,你也对凡人很有敬畏心?”文央笑道。
云石摸了摸脑袋:“我那时出生不久,全无记忆...对凡人,有怜悯慈悲之心当是正常,若说敬畏......”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文央理解了。
“你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看一看凡人界。忘记自己有修为,也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只要记得自己还是个和尚就行了。”文央抱着酒坛子灌了口酒。
忽然,二人察觉不远处传来了趔趔趄趄的脚步声,俱正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