汣宸江放出的弦微微一颤,他吐出食物渣块收进胸包,转头看向围栏外,他强化了视力却一无所获,说明不是目标远得夸张,就是某些即将发生的事与他有关。
就连汣宸江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至少还从未出错。他检视了一番,血元已经补充得七七八八,接着对正在静坐的修利说道:“有事情要发生。”
修利睁开眼,语气有些中气不足:“要怎么做?”
汣宸江指向一处:“我不清楚,但会在那个方向发生什么。”
修利就算只看到死寂的风景也不敢大意,惊叹道:“小九你到底修习了多少东西?”
“嗯?这只是……我的直觉。”
“啥?”
“我的直觉不会出错,至少目前还没有。”
“好,我信你。但是我们就这么等着么?”
“你是领队,由你做决定。”
修利无言,眼下只剩他们两人,摩成泰兰和仓公的失踪不能说是他的过失,但一开始就做出选择的话,或许这个队伍就不会落得如此。
他的心情都表露在了脸上,汣宸江问道:“第一次做领队吗?”
“啊?嗯……”
“我本习惯了一个人,会选择加入,是因为你比他们更冷静、果决,这样才能让我通过考核的几率增加。”
“你这鼓励很扎心啊。”
“我这是威胁。”
修利一滞,苦笑道:“我有点慌了。”
两人同时身躯一震,修利岔了气猛咳几下,嘴角又开始渗血:“看来没多少时间了啊,这环境的压势还真就直直翻倍。决定了,稍等一下我启运元力,马上就能恢复行动,我们进去!”
“听你的,不过你得赶快,有东西来了!”一点蓝光微不可察,汣宸江一时也看不清具体,“来不及的话我会先拖着你一起进去!”
「连目力也输给你了么……」
修利不知是否该沮丧,汣宸江又凝重道:“羽翼?‘元翼’?它速度太快了,我们先去门口,快!”
汣宸江直接抱起修利,几步冲跃到了正门前。修利被震得伤势复发、大口呕血,不过他没法抱怨,他此时也看到了闪耀而来的苍蓝流光:“元翼?是灵修士?!”
砰!
流光顷刻砸落在两人身前,扬尘中参杂着点点蓝光,两人皆是骇然,落地的居然是一身褴褛的仓公。
修利向汣宸江问道:“是仓公吗?”
“稍等……”汣宸江凝望一眼,“是她!而且有兰先生的气息!”
修利急出汗,但他现在没法出手援助,只能看着汣宸江用血元检查。
没过多久,汣宸江将仓公平放下,说:“她用元力封闭了自己六觉,我的血元没法唤醒她,得由你来。”
修利犹豫一下,问:“我该怎么做?”
“有没有读过有关元力‘流脉’的书?”
“要我用元力刺激她?我毫无经验,这太危险了!”
“那我来硬的,你放出元力,我用血元包覆引导。”
修利已见识过汣宸江对身体的控制力,如果他对血元的把控也能细致入微就不会有问题。他轻轻点头,接着惊呼:“你……你干什么?!”
“别乱动……”汣宸江抓他一只手放在中间,三只手叠在一起,汣宸江的右手手心盖在仓公额头,“放出你的元力……少点、慢点!”
修利开始微喘,他还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释放的元力已经如同纤毛,但汣宸江还不满意,要知道不入阶的灵修士,光是这让元力完整离体的操作,他都能得到无数赞誉了。
“再稳定点!”
“行了!这谁办得到啊!”修利气得抽回手,“干脆直接等她元力耗尽,封闭自行解除好了!”
汣宸江和他对视了一下,接着右手伸出根手指,修利皱眉:“怎么了?”
汣宸江默默不言,没多久修利就沮丧得快哭了——汣宸江正在用细得接近虚化的血元于指尖织手绢!
修利专注得不停流汗:“这样……够不够……”
“可以了,千万维持住。”
汣宸江缠满绷带的左手上释放出线状的血元,把修利的元力之线缠了个严实,接着由右手控制探入仓公的额头内。
双层的力量线没有进入仓公的血管,而是穿过她的身体组织直指脑内,通过力量线感知到的并非是物质显象,呈现的是淼淼的能量之海。
代表生命力的能量浓郁到变成了阻碍,仅此便可看出仓公的潜力之强,在入阶前,她最佳的学习、成长期比起普通人至少多了2倍!
不过汣宸江的感知也因此迷失了方向,在这过于浓郁的能量内,力量之线就像被水流带走的鱼苗,没出几步就已晕头转向。
叠在中间的手不停地在颤抖,修利差不多到极限了,汣宸江闷哼一声,张嘴吐出血腥气,说:“找到了!元力释放加十倍,1秒!”
四处漂流的线断了,汣宸江附着在上的感知也崩溃大半,回馈直接造成了肉体的创伤,但他也因此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团超出了感知范围的无边曲面,无论是血元还是元力,还未触及便被它强行打散。
汣宸江虽是首次面对,但心中却立刻认定它就是关键!
顶端已开始消散的血元线条猛地收束,聚合成一管粗了百倍的通道,从修利手中释放的元力从中射出,如同一枚飞弹瞬间炸开,光滑的曲面出现破损,能量之海立刻将外来的力量抹消。
在外,汣宸江没能立刻切断血元联系,叠在一起的手被弹了开,修利急忙问:“什么情况?!”
汣宸江深呼吸后平静道:“成了。”
“没醒啊?”
“应该很快,你的元力成功地刺激了封禁,她会有所感应,除非这封禁并非她所设,那样的话我们要在更安全的环境重新着手。”
修利点点头,将仓公扶坐起来,掀开她背上的衣服,只见光滑的肌肤上有一道道细小的割伤,而更惹眼的是附在她背上、栩栩如生的苍蓝色雄鹰光纹。
汣宸江沉哀一声:“兰先生恐怕……”
修利询问道:“这真的是兰大叔的元灵?它这是什么情况,他人呢?”
汣宸江抓住修利想去抚摸的手:“先别碰,这状态像是‘超灵’。”
区区知识盲区已经无法再打击到修利,他平静地问:“超灵是什么?”
汣宸江一边思索、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超灵是灵修士以元灵为媒介,倾注一切的极端招式,一旦使用便能极度强化元灵的某些能力……但和道之灵的脱窍类似,不仅是元力,除了本体的物质肉身,一切都将与元灵融合。”
修利没在意他像是想到什么才说什么,又问道:“元灵还在她背后,那兰先生是否还活着?”
汣宸江沉默了,不管如何,走出这个庭院都将出事,而且是无法回头的绝路,他的直觉在不停地抹消着感性冲动。
修利:“小九……”
汣宸江看着他,眼神冷漠而空洞:“我不会搭上自己的命。”
“那我去!能找到他在哪吗?”
“这不是你的责任。”
“怎么不是!”
“你能医治渗蚀吗?”
“管那是什么,带回来再说!”
汣宸江一把推翻他:“第一、我不知道兰先生的具体位置;第二、在这个环境下无谋而动不是一个领队该有的行为……”
“那我不当了!”
砰!
汣宸江一脚将爬起的修利按在地,接着说:“第三、找寻队员可以是你的责任,和照顾眼前的伤员之间,你选哪个?”
修利一呆:“你难道……”
“我说过,不会因你们涉险己命,现在我退出。第四……”汣宸江想了许久,还是打算告诉他,“进来的所有考员,没人能医治渗蚀。”
氛围顿时凝固。
“请……我恳求你……”
修利突然哽咽,汣宸江心里不是滋味,先前表现得沉着勇猛,却被一道选择轻松击溃了软肋,而这只是武叔所言的“面对难题”罢了。
汣宸江收回脚,思绪几番交锋,得出了单干的结论,却违心道:“我欠摩成泰兰……记住,你是领队!”
接着汣宸江转身一愣,平躺在地的仓公竟在不停地流泪,他尴尬问:“仓公你……什么时候醒的?”
仓公缓缓睁眼,眼泪愈发难止:“超灵……开始。兰哥……还活着吗?”
她的后背突然传出声:“快不在了。”
仓公惊起,连忙脱掉衣服死命看向后背,大喊着:“兰哥!你还能回来吗?”
修利撇过脸擦着泪痕,汣宸江直视赤着上身的仓公神色淡然,直接绕到她身后看着开始变淡的光纹,歉声道:“抱歉,我不能让他们去救你。”
“没关系,我大概肉身已经死亡了,灵道发的药丸能阻隔花园里的力量但不完全,而现在元灵的力量也快到头了。那麻烦的力量我带了一份,你们谨慎对待。”
汣宸江低头:“对不起……”
修利也绕了过来,神情哀伤。
光纹在消散前对汣宸江得意道:“这是‘祀我’,不是什么超灵哦!”
除了细小的伤口,仓公的后背再无异样。
汣宸江将仓公扯起推给修利,在她的原地出现了黑色的芽,眨眼就生长到了10cm高,它的顶端鼓起、开裂,但始终无法开花。
汣宸江甩手,赤橙的残火落在花骨上,瞬间燃上整株,在熄灭后花骨的缝隙收敛了少许,但也仅此。
修利把仓公的衣服胡乱套在她身上,着急地指着铁栏门外:“它们在呼应,能不能消灭它!”
汣宸江看了眼花园正在伸来的无尽藤曼,张口疾语、挥拳,地上还在扭动的花株瞬间化为灰烬,他散去只有模糊轮廓的手铠抬头望去,花园里伸来的藤曼确实已迅速退去。
修利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不满道:“有这种招式为什么不早些用出来!”
汣宸江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我的底牌。不过已经被那位湘小姐看到了,我就不再隐藏。”
修利:“她看得、我们看不得?”
汣宸江知道他不是故意迁怒,也许只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或是仓公好受些,他接下了,而且直接说出让他震惊的事实:“她很强。这牌并非针对她,而且我是完败,如果她未收手我早就死了。”
修利早已明了,但仓公还沉浸在失落中毫无触动,修利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们马上出发。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会强行拖你一起走,留下你只有死路一条。”
仓公眼眸微动,擦干眼泪,说:“去哪?”
修利将计划托出:“我们……已损伤不小,却还只在起点晃荡,所以我决定进去,先去找到其他考员。我们需要更多可靠的情报,必要的话可以和他们联手,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仓公看向汣宸江:“你呢,你也这么认为?”
汣宸江点头:“这是我提出的建议。”
仓公立即收拾心情,神色毅然:“那我也提个意见:可以联手,前提是一定能通过考核。”
汣宸江和修利都有些为难,这种事根本就无法断言,但仓公坚持己见:“否则我离队。”
修利抢先一步发言:“你的凭依是什么?”
仓公伸出手,修利看到后吃惊道:“怎么会!才几个小时!”
仓公简单说明一句:“我修习的是医道类的御灵之道,而且我可以断言,考员中没有第二个。”
汣宸江的眼神看得入迷,半晌后才回神说道:“让修利痊愈需要多久?”
仓公伸手摸在修利的脖颈,修利整个身体僵住了,她说道:“让他身体痊愈,需要1周。”
汣宸江看向修利:“仓公的意见可以考虑,由你决定。”
仓公收回手,修利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回道:“到时候再决定。放心,我不会再犯傻。”
仓公又想抓向汣宸江缠着绷带的左手,汣宸江反应快她一拍,解释道:“这伤是我自己的力量造成的,我自行处理会更快一些。”
仓公淡淡道:“好吧。”
「她怎么像换了个人?」修利很想问出来,但他不能。
汣宸江带头出发:“我探路,修利来殿后。”
仓公拿出个弹珠似的透明球,对他们说:“这是能防御一击的泛具,我会看情况使用。”
汣宸江终于笑了声:“我们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