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不择言,其实也捎带上了小皇帝完颜亶。完颜亶知道他此时气急,倒没放在心上,打圆场说:“好了,我大金要的是文武全才!射兔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磨练意志,莫忘了我大金顽强剽悍的本色!”
完颜亶又向众人道:“近年多有战争,我大金需要增添人口。既然射兔射好了,朕便给尚未婚配的子弟指婚,以盼大金人丁兴旺,繁荣昌盛。”
台下众侍卫部下皆山呼万岁,跪下听旨。
他拿过拟好的花名册,一个个读了下去。在翻到第三页的时候,他的心跳开始慢慢加速。当他的眼睛扫到右首起第五列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语速顿了顿,虽然这只是短暂的一瞬。接着他继续宣读:“太保府相士钱万成,配蔡安安------”
傍晚,我枯坐在东厢房内,无精打采的盘腿在塌上坐着。自从我封妃失败,回来后依然搬回金兀术府的东厢房。金兀术没有为难我,可府里的闲言碎语却让我十分难堪。
本来一个汉女假扮男子被揭穿,已惹来非议;揭穿后和皇帝好上了,令人眼红;好上后突然皇帝又命人送回来,只字不提,可算是笑掉了众女眷的大牙。
我现在身子还没好透,可以整天呆在房里借故不出去,可以后呢,自己总要在这太保府生存下去的,还能一辈子窝在东厢房里么。
正胡思乱想着,钱万成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些物什,问道:“你今儿可好些了?”
我看了看红纸包裹着的绸缎、箱笼,淡淡的说:“好多了。”
钱万成放下这许多东西,坐在我炕上,道:“明日就随我搬到东角门上慎敏院去吧,陛下给咱们指了婚,越快办越好。”
我脸色一变,随即想到:这样快,是小皇帝厌极了我吧。一思即此,便说道:“好吧,只是我们得请示太保,能否自行搬过去住。”
“陛下发话时,太保也在场,说了不用搬出府去,横竖地方大,慎敏院就很宽敞。”
我咬了咬下唇,知道自己逃不出金国人的手掌心,只好点了点头。
钱万成见我脸色不虞,心中本有千言万语,却顿住了:“这些东西我先放你这儿了。成亲的事你不用多操心,我去安排便好。”
我点头答应,送他出门,又继续麻木的盘腿坐回炕上。不得不说,这已经是较好的结局。皇帝虽然决绝分手,再没有向我说过一句话,却好歹给我找了个归宿,算是有良心的。钱万成看不出他心里乐不乐意,起码表面上对我还不错。
可一想到自己拼死拼活救了完颜亶,他却狼心狗肺,连见一面都不见就把自己弃若敝履,我就气的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金人果然全无心肝,萧隽说的对,他们喜欢你就可把你捧上天,若厌弃了,便连猪狗都不如。想到这里,我心大为哀恸,恨自己轻易被完颜亶所欺,气完颜亶薄情寡义,忽然又想到明天大婚之日,昔日的定情信物切不可留下,便赌气去了花园,黑夜里随便找了颗梅树,挖了个浅浅的坑,把两条腰带给埋了。
按照常规,金朝的婚俗方式有订婚、拜门、纳币和回报、留妇家干活、归婿家等程序。可钱万成和我一不用订婚,二没有岳丈可拜,若送了“纳币”给女方,还是等于直接送给我,因此钱万成跟我说了一声,皇帝所赐“纳币”索性一赐下来就放在了我箱子里头。
女真人的习俗,男方成婚后要留在女家服役三年。可见,普通的女真男子在结婚头三年是要踏踏实实地做人,当牛做马地干活。无论哪个国家,媳妇都不是容易娶到家的。这一层上,钱万成可是占了个大便宜。
第二日清晨,钱万成和我早早到了议事大厅,齐齐向金兀术和王妃跪倒叩谢。金兀术开了几句玩笑,又打赏了一封雪花银子与我们,自上朝去了。
因婚房便是太保府的慎敏院,家具都是现成的,也不需费多大力气整置,钱万成早花了钱请大厨房准备好喜宴的饭食,来招待闹洞房的同僚、仆役。
因我还算太保府的编制,王妃也按照金兀术的意思,给我配了两个小丫鬟,又招来了两个仪俗嬷嬷临时指点,反倒比我昔年流落杭州时派头大多了。我知道这是金人用来监视我们夫妇俩的策略,也不点破,任凭两个小丫鬟给我打扮。
我身穿红衣,耐心地被她们一一捯饬。因绞脸绞得疼了,忍不住要站起身来,替我梳妆打扮的丫鬟唤作茉莉的,见了这光景,道:“夫人,哪能像扭股糖似的,快坐定。”
我不耐烦的说道:“是要绞疼死我吗?万成不是穷讲究的人,别绞了!责任我来担!没见过为了绞脸憋死新娘子的。离他进来还早着呢,我先立一会儿透透气。”
为首的一个仪俗嬷嬷听了眉头紧皱,又想起我在宫中的绯闻,觉得绞脸是童女才有的待遇。既然这南蛮子脸皮如此厚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大家乐得不耗费力气,偷懒一回。
给我整理床铺的芍药听了,也抿嘴一笑道:“好吧,不绞就不绞,钱真人又是个温柔体贴的,不打紧的。”
好容易等到了黄昏,芍药从外面弄来一碗酒酿圆子,道:“夫人,这是钱真人让我捎过来的,他说知道你喜欢吃汤水,光吃点心填饥肯定不够。”
茉莉闻言羡慕的说:“夫人,钱真人待你真好!”
我心头一暖,微微一笑。钱万成懂得照顾人,这个优点我早在随军途中就感受到了。
因为钱万成平时和众人关系处的不错,闹洞房的同僚、仆役只象征性的闹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也没人给我们难堪。丫鬟们也退出去了,只剩下我们俩。
月上中天,钱万成咳了一声,走进来掀起盖头。
我最讨厌金人学宋人的样子,新娘妆把脸涂得煞白,嘴唇只点那么一点红,还取个噱头“点绛唇”。我仗着天生肤色底子白,压根没涂粉。嘴唇用集市上买来的胭脂随意抹了抹,算对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