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覆盖了村道上的牛蹄子和马蹄子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亮亮地刺眼。
袁萧然踩着积雪,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默默地走在上学的路上,这个声音,他从小听到大,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一首欢快的老歌,然而此时却似乎参杂着淡淡的悲伤。他知道人不能总陷在悲伤里,逝去的已然逝去,活着的人总归要活在现在,他拼命地让自己阳光起来。
“嗨!萧然,等一会儿!”
萧然回过头,近乎嘲讽地说:“嗨,王坤,没想到这样的路你还能来上学,在家看言情小说岂不是更舒服?”
“什么时候不来都行,就这样的大好天气不来那就太不应该了,我不来谁组织打雪杖啊,就这雪打起雪仗才有意思呢,团成的大雪球打到身上就像是有人给捶后背,有这样舒服的好事,大傻瓜才能错过呢,自己在家多憋屈,小说里的人物也不能跑出来和我聊天。”
“哎呦呦!又开始长篇大论了,说句实在话,哥们,其实你挺聪明的,如果把这股子聪明劲用在学习上,那你得是这个!”萧然竖起了大拇指在王坤的眼前晃了晃。
“得了吧,别拿我开涮了,我天生不是那块学习的料,哪有你那天赋,你的心里像是有个大箩筐,要不就是有个大水缸,能把篇篇课文滚瓜烂熟地扔进大箩筐里,把个个数学公式稀里哗啦地扔进大水缸里。我的肚子就像一个啥也装不进去的系着口的空麻袋,瘪瘪的,我可不行,真的不行!”王坤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而后又神秘兮兮地把嘴贴近萧然的耳边低声说:“我就能记住小说里谁和谁好上了,谁又亲谁了,嘿嘿!”
“熊样儿,好像你也尝到了甜头。就你这肚子还瘪么?都要肥得流油了!”萧然伸出手拍打了一下王坤的肚子。
王坤并没有躲闪,而是回敬似地拍了一下萧然的肩膀说:“你这一大学苗,好好努力吧,我充其量也就是个蒜苗,不过蒜苗也挺好的,配上猪肉包饺子可香了!”
萧然没吃过猪肉蒜苗馅的饺子,当然也就想像不出这样的饺子是何等的美味。在村里里能吃上这样饺子的人家就是上等户了。王坤的爸爸王世军每年都能从城里拿回大把的钞票,对于村里里的孩子来说,王坤是一个享福的娃。
或许是猪肉蒜苗馅饺子的驱使,看似萧然恼怒地从地上抓起一个很大的雪块向王坤身上砸去,埋怨道:“让你吃饺子的时候不给我拿一个,让你不给我拿一个!”
“好好好,下次我吃的时候一定给你拿,一定给你拿!”
王坤毫无防备,来不及还击,便一边喊叫着一边逃也似地向学校跑去。
萧然紧追其后,于是既是同学又是密友的两个人提前单打独斗地玩了一场打雪仗。
高中、初中和小学都在村里的西南面,一字排开,几乎要走出村子二百米远。高中和初中是乡级学校,汇集了来自十里八村所有的学生。高,中,小,这三个学校都只是一墙之隔,也都是老式的砖房,外貌都已破旧不堪,不但褪了颜色,有的地方还掉了大块的墙皮。学校的窗框是木头制作的,为了保温,每年天气转冷的时候,学生们都要亲自动手在每扇窗户的里外贴上一层塑料,虽是如此,木头框的窗户仍然透着瑟瑟的寒风,因此走廊里不但狭窄,又多了一份寒冷。这几个学校就像困苦人家生儿育女的老女人,虽然衣衫褴褛但却功勋卓著,在这里培养出的大学生一代一代不计其数。
虽然都已经二十岁上下,但是他们依然不改初中时的顽皮,王坤等一群快乐男生抓住课间的每一分每一秒,犹如一群虎头虎脑的小牛犊,不管不顾地向对方的身上掷着雪块,看似释放着学习带来的压力,实则意犹未尽。
然而,袁萧然却闷头坐在教室里,满腹心事的样子。他的这般沉闷被班级里的一个名字叫做张依兰的女生看在眼里,她拿着一本数学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低声问:“又在想你父亲?”
萧然努力遮掩着说:“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可能,可能有点小感冒。”
依兰关心地说:“那你回家可要赶紧吃感冒药,明天再多加一件衣服,还有三天就期末考试了,千万别影响了期末考试成绩啊!”
萧然笑了一下,说:“考不好,也无妨。”
依兰惊讶于萧然的回答,狐疑地看着他,说:“这不是你的风格。”
萧然又笑道:“风格可以随时改变。”
依兰似乎看到了萧然藏在笑里的那份苦涩,如果能,她甘愿替他分担一点。
萧然每次的考试成绩在学年组总是排名第一,张依兰紧跟其后,因此两个顶尖的学习高手时常在一起探讨高层次问题。班级里的同学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似乎也默认了他们二人之间那种说不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