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背抵墙,邱叶衾站得好从容。她没想到的事当然不会发生,人们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苑晏澄。
冬日寒冷,若不是迫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出去吹冷风,课间就都在教学楼的细枝末节里勾连。开始孟儒还陪邱叶衾站得中规中距,可当刘薇媛单手插着裤兜不可一视的从对面区教横空出世,飞眼瞥到她们二人后,孟儒就被她叫走不知去向。
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无聊,又不愿回去,就目光流转看看热闹。偶然抬眼苑晏澄已走到近前像是有话要说。
“你离我远点!”还是那句。
不过这次没有那么激昂凶狠,声音里全是不耐烦,心里也都是厌倦,眼里便成了不屑一顾。本就心虚的苑晏澄窘迫的停在当场,来也不是去也不是。这回倒是邱叶衾先走了:情浅至此,何必再来烦我。
这句话她是断然说不出口的,所以也就只能在心里说说。说白了就是她对苑晏澄当初疾速换人耿耿于怀,尽管是她放弃在先,可毕竟苑晏澄没有直言不讳,现在你说邱叶衾不明事非也好无理强辩也罢,她就是不肯再给苑晏澄接近她的机会,而且永不原谅。
别人听没听到她不管,反正又要放寒假了,再鲜艳离谱的事也很快会被忘掉,没人帮你记着伤过多少人又被多少人伤过,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能值望谁帮你一笔一划载入历史档案?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可值望的呢。
邱叶衾侧脸俯在课桌上,望着郭雪荷常靠的窗边失语。
“我的结局还算好的,对不对?”
“这邱叶衾真是要疯了!”
郁洵美拿着书在背后边说边捅她,连殷缘浓也在后面踹她的椅子,邱叶衾跟着椅子摇头摆尾。
“瘦得跟猴似的,我都不敢使劲,怕给你踹飞了。天天吃的那点食儿啊我都没法说,我在旁边恨不得往你嘴里塞,一人只有一个的煮鸡蛋还四处送人,你就不能揣兜里拿回来饿的时候吃?也是,你不饿,你是不吃饭也能活的主儿。”
“看来我是到了神人共愤的地步了。”
邱叶衾被她们折腾得缓过神来,再一次的掩饰。
“礼拜五郁洵美和温惠跟我回家看恐怖片,你去不去?”
“周五?周五我跟王嘉姝约好了吃饭,来不及吧。”
“你可别后悔啊,听说是史上最吓人的恐怖片呢!”
“我才不后悔呢,我最害怕看恐怖片,你们快看去吧,吓死你们。”
上课铃响起,孟儒还没回来,看来自习课她是要旷课了。书摆在邱叶衾眼前,字和眼睛面面相觑,其实谁都没看谁。
周五是解放的日子,牛鬼蛇神成双结对,孤魂野鬼也都跑出来游荡。
邱叶衾和王嘉姝躲在雅间里说是吃饭,其实是喝酒。只是她们喝得文雅,没有推杯换盏,平淡的像在喝水。王嘉姝抱着酒杯贴着杯口游唇,邱叶衾却无法下咽。
“今天这酒好苦。”她放下杯。
“你不喝,我喝,你等我喝完这杯的。”
“你不要逞强,小心喝醉了。”
王嘉姝喝完了自己的拿起邱叶衾的举到唇边。
“我,才,才没醉。”
“这就已经醉态毕露了,还说没醉呢。”
邱叶衾上前夺酒杯,王嘉姝娇笑着推开,痴痴的笑出声来,笑了一阵凑到邱叶衾跟前。
“今天好不容易有人陪,陪我,你就让我喝吧。”
苦笑,真的是苦笑,凝聚在邱叶衾脸上许久未散,她靠在椅子上就这么看着王嘉姝喝到烂醉如泥。
没喝的人比喝了的更苦,可还惦记着要把喝醉了的带回去,叫不得苦,也容不得脆弱。
“好了,别喝了,我们回去吧,雪越下雪大了。”
“回去?回,回哪?回家,我要回家。”
“过两天放假就能回家了,现在先回寝室。”
“我,不回。有我没我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回去吧,帐都结完了,酒瓶也空了,该走了。”
邱叶衾拿起酒瓶摇摇,果真是滴酒未剩,王嘉姝把脸贴上酒瓶找酒,趁着她找酒的空档,邱叶衾拉起她硬是把她拽出了小饭店。一进校门,寒风刹起,王嘉姝颠狂挣脱邱叶衾在雪地上奔腾摇曳。架起双臂狐步款款痴笑吟吟,当起了九天仙女。当着当着一个趔趄扑进雪里,扑成半片雪人。这还不尽兴,竟在雪地里打起滚来,横躺竖卧摆了个遍,滚成了完整的雪人,又张牙舞爪的把追上来扶她的邱叶衾带倒。邱叶衾顾着脸面,刚擦着地皮儿有了平衡就急速弹起,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浮雪,架着王嘉姝匆忙进了寝室楼。可这一幕还是被一个人肆意的取笑,邱叶衾惊鸿一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里的朗风。
这样还不算完,邱叶衾好不容易把王嘉姝连拖带拽拉回寝室塞到床上。
“我不要回来,你们都嫌我!”
王嘉姝依旧不依不饶,挣扎着起身挥臂甩在邱叶衾脸上,顿时泪涌面赤,哭得不是这浮皮潦草的疼,也不是伤了颜面,哭得是人世风尘好悲凉。
王嘉姝见惹了祸酒也醒了一半,歪到床上沉沉欲睡。哭的人泪还没抹尽,生事的就又来找。
“邱叶衾,你,你也在这啊。你来,我,我跟你说。”
孟儒扶在人家寝室门口醉态朦胧说完转身就跑。
“今天打翻酒坛子了吗?这都是怎么了?”
邱叶衾追出门口,眼看着孟儒跑下楼,不得已舍脸托付:“帮我照顾下王嘉姝,谢谢了!”
“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她。”
邱叶衾这才跟着下楼,之所以会这样拜托,一切都不言而喻。雪还下着,孟儒在白雪皑皑中跑得昭然,跳着卓越的兔子步肃穆严谨的疯颠,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圈圈绕绕脚印凌乱。每次快要抓到她的时候,她都像小兔一样跳着逃开。邱叶衾只得跟着她跑,从东跟到西再从西跟到东,在后面叫着哄着。
“慢点吧,雪滑。”
“等我一会。”
“我们歇一会行不行啊?你要累死我了。”
雪能掩浊,可掩不了颠狂,那天那些荒诞的戏码不知道被多少人窥视去了,邱叶衾跟着成了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