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车站像堕入沧桑的老人灰尘满面,蜿蜒的车流浩浩荡荡,鱼贯而出的人流中三个人相互扶持。邱叶衾对大学生活没有期许,平静的随父母来到这座城市。小时候来过这里很多次,可却只有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记忆,没有爸爸那般轻车熟路。爸爸大步流星由大路转进小路,她和妈妈加快脚步紧紧跟随。
通往学校的16路公交车站非常难找,幸好爸爸昨天来探过路。坐上公交车她才发现这车几尽疯狂,在闹市狂奔也绝不减速。公交车一路呼啸而过,所到之处人和车避之唯恐不及。一个小时的颠簸令她有些晕车,她明白,要忍耐,这就是她将来的生活。
公车拐进一条僻静小路,路旁老房林立恍若隔世。小路幽深莫测不见尽头,邱叶衾的心猛然收紧:难不成在尽头?
果然在尽头戛然而止。一扇大门昭然若揭,门楣上大红的横幅加上雪白的大字格外的鲜艳夺目:欢迎我校抗洪官兵凯旋归来。
不错,这是一所军校。但她不是军人,她要进的是另外一扇门,一扇与军校相邻的门,一扇永远也无法通向那满目绿色的门。
二十岁的女孩,安静的望向那扇门,门内红墙绿瓦苍松翠柏随处可见,处处整洁有序无可挑剔。是好奇?是艳羡?都不是,只是习惯,习惯了冷眼旁观。
跟着爸爸走近属于自己的那扇门,没有心情流连风景,总得先安顿好自己再说。抱着军被、军毯刚走进寝室,一个女孩迎面而来。
“叫什么?”
埋在被子中的邱叶衾,拔高纤细的脖颈,扬起下巴露出薄薄的口唇。
“邱叶衾。”
女孩指了指靠窗的下铺:“你的,我叫蒋粲,高你一届。”
床架上贴着一张白纸条,“邱叶衾”三个字真真切切。收拾好便坐上床,是自己的了,从此以后要在这里冷眼旁观。十个人的寝室并不小,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只有对面的女生捧着一本厚书纹丝不动。小床忽然晃晃悠悠风雨飘摇,接着倒挂下来一张脸。
红润的脸盯了她半天:“床不让坐啊!”
她起身,上铺也翻身下了床,边帮她拉平坐皱的床单边说:“你不问我叫什么吗?”
“你叫文贻玫,床架上有,我是邱叶衾。”
“知道,听到了也看到了。”
两个女孩笑了一阵。文贻玫突然神神秘秘,凑到她面前。
“知道对床那女孩是谁吗?”脸上细软的绒毛俏皮的左拥右抱。
邱叶衾摇头,文贻玫在她手心里划了几个字,贴到她耳边。
“知道了吧,她叫燕婉,是个老生。”
老生,意味着自己的故事别人都知道。邱叶衾浅浅的笑过,示意她知道了,但并不说破。文贻玫见她不以为意自己也轻松了很多,眉头一展讲起从老生那听来的绯闻。邱叶衾仔细的听着,这样的绯闻她不会顶礼膜拜,她要记下,然后远离。
尖锐的哨声划过耳畔,邱叶衾机械的跟着,集合,站队,去饭堂。一路上松松散散拖拖拉拉,好不容易挪到了饭堂,浓烈的杀虫剂味先来了个下马威,于是呛起咳嗽一片。
刚坐下,有人指着桌面嗫嚅:“苍蝇!死的。”
苍蝇尸首就在碗边,爸妈的脸适时出现在玻璃上。爸爸笑吟吟地扬手,算是告别,带着妈妈走了。她什么也没做,守着苍蝇吃饭。
军被铺满整张床,压来压去,叠来叠去,总是歪的,细密的汗渗得人心慌意乱。
“差不多行了,反正军训时教官要教的。”
“安溪静,就你话多。”蒋粲的声音炸裂。
“听说学员队给咱们军训。”王嘉姝望着蒋粲。
蒋粲严肃地指着王嘉姝:“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别打他们主意,军校严禁谈恋爱。”
邱叶衾没想过军训这回事,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有军训过,更没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将军被叠来叠去,压来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