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空已不再灰暗,逐渐演变成春天的蓝。邱叶衾仰天远望,天上流云随风而逝一朵朵的仓皇。
本是并肩的郭雪荷忽而绕身贴在邱叶衾身前慌张惶恐。紧接着标准男趾高气扬满眼满身的厌弃打眼前经过,落在一群面目模糊的男生中嘻嘻哈哈。
“怎么了?”邱叶衾探问。
“他把我的信给很多人看过了,朋友告诉我说他嫌我土。”郭雪荷自觉没有面目见人便唯对邱叶衾。
男生们站得不远,有些话听得真真切切,更何况说者有心故意张扬。
“怎么会有村里人看上我?可笑,我都嫌丢人!村姑就是村姑,也不照照自己,被这种人看上真跌份!”
男生们跟着嬉笑怒骂了一阵,标准男还意犹未尽。郭雪荷几欲离开都被邱叶衾死死拉住。越过她彷徨的肩,邱叶衾怨恨凶狠,冷唇紧抿目光凛烈杀气腾腾。
一群男生碰上这杀死人的目光竟逐个落败,转身的转身,低头的低头,各个仓皇,标准男此时也不得不收敛不敢多言。
“邱叶衾!”温惠停在男生们旁边叫得响亮,完全蒙在鼓里。
邱叶衾想拽郭雪荷过去,无奈郭雪荷不依,邱叶衾强拉,郭雪荷断然甩手,眼中全是晶莹。
“原来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低声嘶吼针针犀利刺在邱叶衾心上,她当场怔住幡然醒悟,郭雪荷却已眼含热泪伤心离去。
话可以当成是说给标准男听的,可邱叶衾心虚。她总是记挂着温惠有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可陪在身边的郭雪荷呢?这个义无反顾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回报过吗?显然,没有。
对面的温惠恬静安然,没有她那份安宁也绝不会动摇,所以她苦笑着对安宁摇头,转身跟着郭雪荷离去,她要弥补。
郭雪荷趴在课桌上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或许是觉得没了颜面也或许是在哭。
“是他不懂珍惜。”邱叶衾尽力安慰。
连课桌都无动于衷
“你要好好过下去,要比他好。”邱叶衾继续。
郭雪荷终于抬头:“他们队的男生几乎都看过了,我哪还有脸呆下去?”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记了,风花雪月得多了,开始都传得沸沸扬扬精彩绝伦,后来还不是说一阵儿就都忘了,你看别人不都过得好好的嘛。”
“会吗?他们都在笑我,我成了癞蛤蟆,他是嫌我土。”
“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他好到哪里去了?不过俗人一个,若不是你喜欢,我连一眼都不会赏他。”
“咱们队的人很快也会知道的,到时候我可怎么办?”
“时间久了就会过去的,挺过去就好了。”
郭雪荷眼中希冀弥漫,像是相信了邱叶衾的话。
邱叶衾陪着郭雪荷静静的等待,等待着时光将这件事泯灭在浩如烟海的情事里,从此无人提起也没人过问,她们就可以安稳度日了。
可她还是太年轻也太过相信时间,满心以为终会过去,等来的却是满城风雨。事情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反而愈演愈烈扩散得飞快,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当传闻堆积如山,鄙夷层出不穷,邱叶衾也无能为力了。
在路上,郭雪荷被人指指点点鄙视嘲笑。在队里,大部分人开始疏远她。有时偶遇标准男,那男孩对她仍旧是厌恶嫌弃,好像被她喜欢令他蒙受了奇耻大辱,跟她亲近就是玷污了自己。
郭雪荷颜面尽失只得尽可能躲在区教或者寝室里哪也不去,尽可能远离标准男越远越好。邱叶衾堵不上幽幽众口也无法阻止他人的行为,甚至都不能以道德的名义谴责,只好陪着郭雪荷一天比一天的消沉。
她并不比郭雪荷好过,内心的煎熬不是一星半点。挺不住了就去找文贻玫,总是坐在人家寝室里听她们笑闹,虽然她们也不是无忧无虑没有伤痕,但总归是颜面还在安然无恙。
“哪怕还能道貌岸然也好啊!总比千夫所指强。”
“你说什么?”
邱叶衾话音未落文贻玫就追问。
“没什么的,瞎说的。”
“不会吧?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文贻玫将邱叶衾拉到窗边远离寝室里的人们,从书里抽出一张老照片递给她,照片方方正正,一个男婴坐在其中不笑也没哭。
“这张真皮照不错吧?”
“他是谁啊?”
“你猜!”
邱叶衾想了想:“你喜欢的人吧?”
“断事如神啊你,小神仙!”
“除了当爸妈的谁还会揣着一个婴儿的照片,只有爱他的人。”
“我很少能看到他,他只有缺钱的时候才来找我。不过就是这样我也愿意。”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小时候就认识。”
“世上的女子大概都曾对某个人这样痴情过吧。”
“你呢?你对谁痴情过?”文贻玫好奇。
“我?没有,我宁愿暗恋。”
“那也是一种痴恋,总是有这样一个人的。”
“暗恋不算恋,只是一个人的悲喜。别人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是一个人的事。”
“说不定不是暗恋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怎么可能呢,试试的下场要么是大团圆收尾,要么连尊严都没有了。”
“勇敢一点嘛!”
“我不是不勇敢,是明知道结果还要强来不就真成了飞蛾扑火嘛,我不怕烧死,可我害怕伤心。”
“都死了还伤什么心,这么说真有这么一个人喽?”文贻玫看似胸有成竹。
邱叶衾看着照片上的男婴,有个名字将她的心溢满。
“我没你这么好运气,有张照片,还有个照片上的人可以想。我没有,什么人都没有。”嘴上却矢口否认。
“你要是有就抓紧,不然就让人抢走了。”
“能抢走的就不会是好的,无所谓的。”
这下反而让文贻玫不知道怎么接了,她是真心替邱叶衾着急,偏偏本尊不急不慢当起了姜太公。
对邱叶衾来说当姜太公总比飞蛾扑火好,她不想落得和郭雪荷一样,何况那封情信是她邱叶衾的杰作,相当于她的半扇翅膀已然燃尽。
邱叶衾笑着:“什么东西着了?”
“哪有啊?”文贻玫紧张的四下张望。
“我的半扇翅膀已经在火海里烧成灰了,你没闻到烧焦的糊味吗?”
一句话在空气里轻轻飘飘,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听去了。文贻玫想再问,可邱叶衾早已离开短暂的温暖回到她那片焦土继续迎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