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企业并没有固定的假期,只是规定每个月会有四天假,每次递假条最多修两天。而这两天,我几乎都是抱着女儿在公共汽车上颠簸。就算我把假期挪到和童俊顺应的周末,也不见得他会有时间和我一起回去。记得那时他大半时间在两个城市间的穿梭,似乎此时便是我的报应。
很多时候,抱着女儿在烈日下炙烤,或是在路边屋檐下躲着倾注的大雨,热切地望着公共汽车开来的方向时,都会想,我前世是不是欠着那人深切的债,所以上天跟我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让我困在他的生活,今世一一偿还?
某一天的午饭,公司几个办公室的年轻人都窜在一桌,大家谈笑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考驾照的事,说是明年的考试会加大难度,学费也会提升,几个没有驾照的都想去读考,当然也会免不了来怂恿我的参与。
我对机械的东西一向颇有畏惧,但此时并不是没有想法。于是试着征询童俊的意见:“我想去考驾照。”“你连方向盘都不敢摸,怎么想到去考驾照?”电话那边的他漫不经心地,似乎还在和身边的什么人回应着话题。
我讲了我所听到的那些理由,末了加上一句:“其实坐公车对我来说没什么,那会儿上学的时候不是经常坐吗?只是女儿还小,遇着刮风下雨的,怕着凉了。再说,你工作挺累的,休息的时候就不要再那么辛苦地给我们娘儿俩当司机了,我给你换把手,或者干脆借你的车一用,不用你在送我回家还是去应酬上犯难,那不是很好的事吗?”
“那---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这儿正忙着呢,挂了啊。”
这算是彼此尊重了吧?接下来的时间,我和公司一起报考的人上车,考理论,红外线桩考,直到路考顺利通过,却不曾听他询问过一句我考驾照的事。
路考结束就意味着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驾驶员,大家连日白天上班,晚上练桩,休息日上路的艰辛终于有了不错的回报,兴奋地邀请了教练一同庆贺。小青所在的销售部包括小青有三个人报考,当晚大家举杯同庆,就算是有人因醉跌碎了酒杯,但没有人再提起上次混世魔王和我斗酒的事,似乎大家都遗忘了这件事。
酒宴结束,有人提议去KTV放松一下,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
我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想到女儿正是撵东撵西的年龄,他父母带着也很辛苦,不由地犹豫了。
正思忖着怎样推脱同事的热情,小青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匆匆挂了电话道:“我跟你们去不了了,我得去医院一趟,混世魔王住院了!”啊?!大家都愣住了,忙询问缘由,小青说具体的不太清楚,等去了才知道。
一起的包括教练一起七个人,三个就是销售部的,自然都选择去医院。小青看了看我,没等她出口询问,我不假思索地报名加入了他们的探视队伍。余下三人甚觉无趣,口里称着理解理解,便怏怏散去。
去医院的路上,小青又打了电话询问了具体情况,才知道上次在夜总会因为我惹下的事,对方和混世魔王在一个餐厅偶遇,甚至不曾有半句言语便打了起来。
这次因为对方人多,混世魔王和自己的表弟被打得很惨,因为围观群众的报警,那群人才在警笛声中仓皇逃窜。混世魔王最惨,是在昏迷状态下被送往医院的。
闻听此消息,我立时呆住,竟不知怎样参言,心里的愧疚感铅一样堵住了胸口,暗自祈祷上苍护佑,混世魔王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不然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混世魔王的家属已经等在手术室的门外,手术进行了近两个小时了,这让门外的人都焦灼难耐。看见我们,董事长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总觉得他掠过我脸上的目光格外地冰凉,我忍不住寒颤了一下。董事长夫人并不认识我们,也因为太过于伤心一直靠在董事长的肩上哭泣而无暇顾及我们。
在近十二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被推出来的混世魔王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紧闭双眼躺在雪白的床被下,脸色苍白,静静地跟他平时的恬噪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有一瞬的恍惚,怀疑那个人已经因我而去了。
就在泪水爬满眼眶的时候,后面出来的医生对董事长说:“手术很成功,你的儿子没什么大碍了,头部受了点皮外伤,只是肋骨断了三根,引起胸腔出血,现在没事了,好好静养就行了。”大家不由松了口气,董事长一家更是感激万分。大家跟随着混世魔王进了病房,董事长回过身来对小青说:“谢谢你们来看李睿哲,现在很晚了,你们都回去吧。”
看着仍然闭着眼,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混世魔王,大家只好跟董事长夫妇道别,鱼贯而出。
一路上大家愤愤地议论着,说抓住凶手以牙还牙怎么的,我沉默地跟在后面,不敢插一句话。直到站在夜深空旷的大街上等着出租车,我才落入他们的视线,大家大概也怕我尴尬,停止了话题,互道了再见。
离家近了,我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零点三十五分。这个时候,他们都睡下了。这样晚归的记录几乎为零,而且因为开始的害怕和担心,都忘记打个电话回家了!不知道打破记录的我,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冷眼呢?心,在踏上楼梯的石阶时,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