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生命能够重来,而我能回到我的青春时代,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鼓足勇气再次投身于那条单恋的长河。
一条非常非常长,比长江黄河还要长的河流,一不小心,便会溺死在那里。而我,从小怕水,不会游泳。
那样的长河,游走过一次,便已是一生。可我,没有能力游过,便溺死在里面,只走了别人一生的半生。
可那时,我对岳伟明还仅仅只是喜欢,而我,也单纯地享受喜欢的过程,沉浸在自己暗恋的喜悦之中,对于其它,则没有想太多。
那年,沉重的高考压力,却压不住我躁动的心,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关注一个男生,却是在人生的紧要关头。我心里的纠结,是处于那个年纪的我无法控制的,我时而欣喜,时而悲哀。
每天,我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瞄一眼岳伟明的位子,看他在不在位子上,如果他在,我就觉得心安、开心,若他不在,我心里就莫名的失落,坐在位子上也不安,总感觉少了什么,直到看到他走进教室,坐到位子上,我的心情才变得好些。
岳伟明经常跟我说话,他是个丢三落四的人,经常会在后面用笔敲我,待我迷惑而又紧张地回过头时,就看到他满脸灿烂笑容:“静依,借一下你的橡皮擦。”
我递给他,同样的情形,发生过无数次,内容有些时候不一样。“静依,借一下你的铅笔。”
“静依,借一下你的圆规。”
“静依,借一下你的尺子呗。”
“静依,借一下你的三角板。”
问的更多的是“静依,现在几点了?”
然后呢,过几天,我再问他要回我的铅笔、圆规、尺子、三角板的时候,就全找不到了,他同桌张磊说,“我的东西都被岳伟明这家伙弄丢的一样都找不到了,现在他不好意思找我借了,就去祸害你了。”
没办法,我就又重新买一套,可过一段时间,他又乐呵呵地说:“静依,你的圆规找到了。”
“静依,你的尺子也被我找到了。”
“哎,静依,你的三角板夹书本里,被我带回家了,现在还你。”
“不过,不好意思,静依,你的铅笔我实在找不到了,把我的这个自动铅笔还你吧。”他一边笑着说,一边真的把铅笔给了我。
我接过铅笔,嘴上假装客气:“呵呵,这多不好意思啊,你这只自动铅笔比我的普通铅笔贵多了,还是纯不锈钢的,上面印花也漂亮。”
“是啊,我很喜欢这只铅笔的,不过你要的话,送你吧。”他依旧微笑着。
我赶紧转过身,扬了扬手里的笔:“谢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弄丢我的东西,当作赔偿吧。”
课余时间,我和孔姗姗就会与岳伟明,还有他同桌张磊一起聊天,聊学习、聊生活中的琐事,聊高考信息。
在紧张的学习中,与岳伟明的交谈和偶尔的打闹,是令我最开心的事情。
而岳伟明对我,也很关心,看到我不开心的时候,会讲笑话给我听,没事儿的时候,也会给我讲球赛、讲他家里的事情,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用心听,然后,就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高三,时间过得飞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一晃就到了高考,就面临着分别,就将各奔东西。那年的高考,我发挥的很不理想,被一个二流的二本录取了,而岳伟明,则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南京的一所军校。
孔姗姗、张磊与我,则选择了复习。那个暑假,高考结束不久,我们又陷入了另一场的高考备战中。只是,没有岳伟明的日子,我再也开心不起来,心里莫名地伤感,难过,即使一如既往地笑,心里,也不是真正地开心。
复习的那一年暑假开学一段时间后,我意外地收到了岳伟明寄来的一张贺卡,那是一个可爱的小松鼠撑着把伞,上面寥寥数语,却依旧让我感动不已。
从此后,我们就开始了不断地书信来往,每次收到他的信,我都开心无比,他给我讲在大学的训练、日常生活要求和学习,不断地鼓励我,说阳光总在风雨后,他相信我一定能如愿地进入理想大学。
那一年,除了学习,就是对岳伟明无尽的思念,我一遍又一遍地看他的信,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我们在一起时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以后重逢的情景。
当时我还不明白,暗恋这件小事,看上去很美,听上去很动听,说起来也很浪漫,刚刚开始的时候很美妙,甚至写出来也很动人。可是做起来,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窗外的灯光偶尔闪过,照亮了窗口,回忆那美好的岁月,我笑了。虽然,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此刻回想起来,感觉笑声还在,那表情,那眼神,那笑容,那场景,都如此清晰,可惜,时间,已无情地走过了十二年。
看着眼前的岳伟明,想着十二年前的岳伟明,觉得时间,真是不可思议,它把岳伟明这个人刻进了我的脑海,融入进我的生命里,然后,待我死后,又浸入了我的灵魂里。
岳伟明熄灭了最后一支烟头,呼出了一口含有浓浓烟味的气,然后鞋子也不脱,四肢平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我不清楚,他在想着什么。
我把自己的脸轻轻地贴着他的脸颊,手微微地放在他的胸口,然后轻轻地趴到了他的身上,与他的身体重合到了一起。多好,好得仿佛像一个人一般,我焦急地渴望着他能感知到我就在他身旁。可惜他依旧目光呆滞地盯住同一个地方,原来,心有灵犀一点通是骗人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一会儿附在他身上,一会儿不安地抬起头,睁大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面容。我怕自己原有的记忆不够深刻,我担心自己会有丝毫遗忘,我想要牢牢地记住他的脸,不然,我怕来生,我无法找到他。
这是我在人世间游荡的第一天,作为一个孤魂,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担心自己随时会魂飞魄散,再经历一次死亡。
在我此时的意识里,岳伟明不止是我最爱的男人,更是我对所有亲情的寄托,我没有亲兄弟姐妹,亲生父母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岳伟明,是我的一切,是我全部的生命,世间万物都因为他的存在才有了意义,没了他,我想,我的灵魂应该会到了一个该去的地方去了吧。
惶恐不安的我,贪婪地享受着与爱人的相聚时光,虽然这幸福,这感觉,只有我自己知道,但已经足够了。我依偎着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从未死去一样,奢望、幻想着醒来时,生命重回原本的轨迹,而我,岳静依,从未死去。
可是,在梦中,我却走回了与萧明海相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