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围着亭子里的圆桌坐下,精致的小瓷杯,倒上满满的茶,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一闻便知道是西湖龙井。
“听江先生的口音,您好象是南方人。”沈月华放下杯子说道。
“是呀,我是杭州人。”
“杭州,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安静,美丽,西湖风景宜人,是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那里的风景的确很美,如果不是我爹生意上的事,可能我一辈子都会住在那儿。”
“听您这口气,好像一辈子住在那里不是一件好事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没有把话说下去。
沈月华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知道是失言了,立刻掉转开话题:“江先生的这个园子可真大呀。”
小桃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忍不住就对江志远说道:“少爷,李小姐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这个园子你也好久没有去过园子里转了,不如现在就请沈小姐一起去园子里散散心吧。”小桃两只眼睛不住的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等待着答案。
江志远也只是用眼睛看着沈月华,好像在说:“一起去吧。”沈月华看他俩的样子,笑了笑,答应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小桃和小红跟在后面,从湖心亭出发,走到对岸,岸上只有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道,弯弯曲曲绕着湖一周,在一些地方分出了许多岔路,和两边碧绿的草坪相比,就好像是一条枝桠繁密的古藤,镶嵌在绿的背景之中,湖岸边堆着形状各异的石头,石头旁边常有几竿翠竹,或是几簇小花,将死的石头都化活了。岸边不远处的地方,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此时正长得郁郁葱葱,不时从里面送出一阵鸟鸣声,给人一种深幽的感觉。从一个不起眼的岔道拐进去,一个小桥就出现在眼前,原来小桥底下的小河是和那个湖连起来的,走到桥上,可以看见桥下缓缓的流水,映着两边各种颜色的花,非常幽静。顺着小桥穿过一条两边栽满茂密竹子的路,一个六角的亭子高高的耸立在眼前,周围环绕着开大朵红花的植物,和嶙峋的怪石互相映衬,底下流水潺潺,走上亭子,就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亭台楼阁,在一片翠绿与浓绿之中静静的立着。一阵或隐或现的木鱼声从对面的院子里飘了过来,和着水音,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
沈月华听着这木鱼声,不禁好奇的问道:“江先生家里也有佛堂吗?”
“那是静心堂里传出来的声音,我的姑姑住在那里,她因为早年遇到一些不幸的事,看破了红尘,就遁入了空门,我们到了上海,父亲见她一个人生活,孤苦无依,就也把她一块儿带来了,刚开始时她整天郁郁不乐,对生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后来有一次,她从不知哪里找到一本关于佛教的书,看过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比以前平和多了,父亲看她这样也放心了,就选了园子最深处的院子给她做佛堂,让她在这里安静的生活。”江志远看着远处的院子,说了这一段话。
沈月华望着远处,阵阵木鱼声夹带着让人心酸的悲凉敲击在她的心上,不免红了眼睛。
试想,在绝尘独处的这个世外桃源,两个飘荡许久居无定所的灵魂,一先一后,游历于山水的灵气之中,徜徉于万物的憩动之间,此时,语言已经成为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符号,灵魂之间的交流,早已超越世间万物,在自然的无尽包容之中,互唤互通。
眼看天色渐渐向晚,夕阳含着无限深情向人间再瞟上几眼,东边半天上,月已描出淡淡婀娜的倩影,他们也从园子的正门走了出来,她该回去了,他送她到门口,看着她遥遥远去的身影,一天的愉快也就此结束。
他站在门口一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扭头往回走,这时,他才觉出了体力不支,很快,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天昏地暗,心跳突然加速,脚底下软绵绵的,不知该往哪里踩,扶着靠墙的桌子,他慢慢地走到椅子前坐下,闭上眼睛,这才觉得好一些了。
小桃看到江志远今天很高兴,连今天的阳光都比往日的明媚,于是就特意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菜:清淡爽口的莲蓬豆腐,消气止呕的虾仁拌莼菜,清淡碧绿的西湖纯菜汤,做着做着,他就想起了少爷,她懂少爷的心思,他受着思念的煎熬。但是少爷也是幸福的,起码还可以见到思念的那个人。但是说到底,她还是希望少爷能够有一个很好的伴侣,陪伴他,照顾他,“最好的人选是表小姐,但是她家自从莫名奇妙的搬走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可眼下,李小姐最合适不过了,你没看见少爷见到她时的那种高兴样子吗?还有她离开时少爷那种失落的样子,如果少爷和沈小姐能在一起的话,也是蛮不错的,虽然李小姐的来历我们一无所知,但是以后总会知道的,看她的气质和修养,也一定是名门大家闺秀,和少爷看起来都那麽般配。”她自言自语道,差点儿都把整锅汤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准备好饭菜,她就端到了铺子里的桌子上,她看见江志远躺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走过来叫他:“少爷,吃饭了。”江志远痛苦的睁开眼睛,痛苦的哼了一下,小桃感觉不对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呀的叫了起来:“少爷,你怎么了,头这嬷烫。”
“我也不知道,刚一回来就觉得不舒服,现在口里好干,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好好,你等着。”小桃很快倒了杯水过来,他一口气喝完了,小桃发现他病得不轻,就赶紧去叫大夫……
这天,江家人忙忙乱乱的过了一晚上,江老爷回来后听说儿子病了,勃然大怒,叫来小桃狠狠的骂了一顿,小桃含着泪,等他发完脾气后,他又径直的去了儿子的房间,看到病的糊涂的儿子,他不禁落下几滴老泪,大夫为儿子诊过脉之后,,李老爷将他让到了外间,大夫满脸严肃得对李老爷说:“令郎的身体的虚弱好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次只是由于劳累过度,体力不支,再加上吹了风,所以才病倒了。”
李老爷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胡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呀,不错,我的儿子大小身体就不好,所以一直吃着药,家里人也小心翼翼的看着,从没有病的像今天晚上这嬷重。”
“李老爷也不必惊慌,虽然令郎长期身体虚弱,但由于一直吃着药,对这种伤风也是有着一定的抵抗力的,只不过他会比别人好的慢一些,病情看起来也重一些罢了。”
听到这儿,江文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上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我开几幅药,煎了给他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但是以后,一定不能让他再过度劳累了,也不能有思想上的巨大波折,那样,他的病发一次就会重一次,到那时就不好治了,千万记住。’”
“那就谢谢胡大夫了,”江文生向他拱了拱手,回头对着小桃说:“小桃,送胡大夫出去,顺便叫小刘去抓药。”
小桃答应着送走了胡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