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罂走到花月轩前,看着上面刻着的三个飘逸大字,缓缓地呼了口气。吩咐婉儿几人先回院子各自休息,自己想在这园中走一走。她这些天得知了那几条小路都各自通向哪里,此时选了一条,沿着石子小路慢慢向前走着。
月色正浓,空气中传来竹叶的清香,淡淡的却不招摇。她轻拂过竹叶而行,心情却并没有因这曼妙的景致而变好。走了一段路程,果然见到前方有一处院落,里面闪烁着明亮的灯火。
远远地有侍卫走过,一见是她,纷纷行了礼,随后又各自走开。她倒是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甚至希望这些人将她当成空气更好,这样也就更自由一些。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院落,见门匾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三千凡花。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妖孽倾国倾城的笑容,抿唇一笑,只是她定定地望着那个“凡”字,心生疑惑。
院门前恰好经过一个小厮,他见到门外有人,探头看了看,一见是月罂,忙迎了出来,俯身行礼唤道,
“公主,您怎么来了?”
月罂记得这小厮常跟在花寻身后,看着面熟,好像叫聪儿,便问道,
“你家公子可曾回来过?”问了这话又觉得十分别扭,好歹他也算自己的夫君,怎么问起了旁人……虽然先前她并不想承认彼此的关系。
聪儿低眉顺眼地答道,
“公子未曾回来过。”
月罂轻嗯了一声,便不再问他,仍抬头看着这门匾,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莫不是写错了?”她记得应该是繁简的繁,为何变成了平凡的凡,还是说这世间这个词语本就应该是这个“凡”?
聪儿听了她的话,顺着月罂的目光望去,便猜到了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公子曾说过,宁愿做一株平凡的野花,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也不愿再花团锦簇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聪儿只有十二三岁,声音仍透着稚嫩,却十分好听。轻声软语的如同婉转的笛声,说出的话也别有一番韵味。月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微低着头,态度虽谦卑却不并不卑微,面如粉玉,唇红齿白,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极为好看,想必过不了几年,也是个标致的美男子。
不由得暗叹道,这些小厮整日在各自的主子面前转悠,真真地学了他们的三分像。那潼儿整天一副温和内敛、高深莫测的模样,跟他那个腹黑主子也是极像。
回味了一下聪儿刚刚说的那番话,心里倒是极为酸楚,原来他也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吗?可为何放弃了一国皇子之位,偏偏来这里做人家的夫侍?虽然自己是个什么天降祥瑞之人,可小命整天地被人家攥在手心里,说起来也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聪儿,想说些什么,又终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见聪儿那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公主不去里面坐坐吗?”
“不了,我想四处走走,你进去吧。”
聪儿忙从院门旁提了盏灯笼双手奉上,又轻声道,
“公主慢走,一旦公子传回消息,小的一定立即回禀公主。”
月罂轻轻一笑,连这贴心劲都是极像,接过灯笼笑道,
“那就有劳了。”
聪儿俯身行了礼,随后细长的眉眼一弯,说不出的单纯甜美。
她慢慢地往回走着,虽然小路两旁挂着不少灯笼,不过那光亮却仍不能照得太远。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月罂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好像有个人影,不知道在路旁刻着什么,手中拿着的东西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夺目的光芒,好像是刀!
月罂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刺客!她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生怕惊扰了前面的人,又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她虽然知道这园中十分安全,可这大半夜的,这条小路又少有人走,真要是碰见个刺客,小命必然丢了!
她边跑边回头张望,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这才慢慢停了下来,拍了拍胸脯,低声说道,“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俊朗阳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吓得她险些喊出了声,刚叫出了一个字,嘴突然被面前的人捂住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扣对方的手腕,却被他反手一拧,背在身后。
她另一只手想要反击,他却顺势又抓起了她的这只手臂,一同扣在了她的背后。他随着动作将身子紧贴上来,俯视着面前的娇小女人。
月罂心底一沉,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在他面前真是不堪一击,惊恐地望着面前站立的颀长身影,只见他逆光而站,根本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双眼睛极为明亮,像是夜空中细碎的星辰。
男子微低着头,直盯着她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说!为什么跑?”
月罂稳了稳心神,听他这话的意思并不像刺客,这才放了心。他的手仍然按在她的嘴上,她动了动嘴,呜呜地说不出话,只能眨着眼睛,往他手上瞄着。
男子这才有些明了,刚准备松手,又压低了声音说,
“不许再喊!大半夜的吓死人!”
月罂心里本有些害怕,听他这嗔怪的语气却差点笑出来,他差点把她吓死,居然说她叫得吓人。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又挤了几下眼睛,男子这才慢慢地放开手,可拧着她胳膊的手却并未放开。
月罂连呼了几口气,显然明白这人并不是坏人,心中有了谱,说话也有了底气,扬着下巴问道,
“你大半夜的不是也没睡觉,在外面吓人么?”
“你这丫头!”男子眉梢高挑,伸手掐住她的两颊,看着她被自己捏的变形的脸,有些好笑,咳了两声掩饰唇边笑意,故意板着脸又问,
“说!你究竟是谁?见了我为何要跑?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成?”他见她刚刚鬼鬼祟祟的,只以为她是哪里派来的细作,没想到刚刚这么一试才知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而已。心中疑惑减去大半,不过仍不能轻易放了她。
她一张娇俏的脸庞被他捏在了手中,他手劲极大,捏得她生疼。暗骂了句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趁着他凝视自己的时候,忽然偏头咬了他手指一口,一咬住就没有松开。
他冷吸了口气,忙缩回了手,甩了甩,眉梢却越挑越高,
“你属狗的?”
月罂两只手还被他固定在背后,只能使劲吹着气,好让脸不那么疼了,也没好气地低喊道,
“你还是不是男人?哪有对女人动手的?”
他微微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向她脸上望去,见她白皙的面颊上多出了两道红指印,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忙将她放开,咳了一声说道,
“对不住了。”他平日很少与女人打交道,刚下手时也就没轻没重,居然忘了她只是个女子,此时却有些尴尬。
月罂连忙揉了揉手腕,刚一碰又欲哭无泪,手腕上也是两道通红的指印,这男人,实在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