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在朦朦胧胧中听到了手术器具碰击手术盘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眼,世界又回到了那个刚才注射麻药的诊室。苏苏看到护士正背对着自己,轻手轻脚的整理医疗器械,医生已经不在手术室。苏苏感到肚子闷闷的疼,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承受,感觉就好像高中时喝减肥茶后强烈的想去上厕所腹泻的不舒服。
苏苏在心底不由得暗暗庆幸,这一劫居然就这么无惊无险地混过去了,之前看一些言论还以为今天要痛的扒掉一层皮。可是转念又一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醒来时肚子里的宝宝和自己已经相隔天上人间了。可能是感慨,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肚子真的是有点疼,苏苏忍不住就哭了起来,虽然只是很小声的啜泣,可还是被细心的护士发现了。
护士扶苏苏起来,询问了一下苏苏的状况,告诉苏苏现在麻药的麻醉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可能会有一点头晕和轻微的想呕吐的感觉,是正常的。依据医生的嘱托,护士跟苏苏预约好了一周后来复诊的时间,然后让苏苏去外面等候交费和拿药。
宇明在外面发呆的坐着等着,等得有点昏昏欲睡。不知道是这几天的折腾已经让他少不更事的心灵麻木了,还是他的确太年轻,年轻到根本体会不到准父亲丧子之痛的悲哀。终于等到苏苏出来了。
苏苏的嘴唇和脸色都很苍白,看到宇明时如平时一样挤出一个坏笑,还比出一个搞定的ok手势。那一瞬间,宇明的心狠狠的一疼。
宇明很想冲过去抱起苏苏,又怕力气太大弄痛了她,又怕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让苏苏再次受伤,如果可以做什么来减轻苏苏的痛苦,宇明一定会全力以赴。苏苏慢慢走到宇明的旁边坐下来,等候号码去交费拿药,宇明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苏苏。
那个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现在虚弱得就像一张脆弱的纸。眼神涣散而没有光彩,脸颊上还留有淡淡的泪痕。宇明难以想象苏苏刚刚是经受了怎么样巨大的痛苦。
“疼吗?”
“不疼。”
“你就安慰我吧......不疼......你哭什么啊?”
“真的不疼,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宝宝......你受苦了。对不起。”
宇明听到苏苏那句话,看到她有有点泛红的眼睛,心不禁一酸。
“嘻嘻,知道就好。算你欠我一个大的啊,我什么时候想要回报的时候,不许抵赖啊。”
“算我欠你一百个。”
宇明把苏苏轻轻揽在怀里,把自己的外套垫在她的座位上。
“那个......苏苏,你问医生他们怎么收费了吗?”
“没好意思问。”
“我刚才看他们的收费表格,好像是八百多......我卡里的钱,可能不够......”
“哦,不用紧的,我的卡里还蛮多钱的......”
“苏苏,这个钱肯定是应该我出的,你先帮我垫上,我下个月让教练多帮我安排几节游泳课,到时我帮你交这两个月的房租当还你钱。”
“好啦......”
苏苏显然对钱来钱去的事情很不耐烦,再加上和她讨论的人居然是宇明,居然是在这个最不应该的时候。
“你下个月都去教课了,谁来照顾我啊。你欠我的多了,用一辈子慢慢还吧啊。“
苏苏还故意做出一个阴险的表情,逗宇明开心。
宇明此时此刻只觉得苏苏一定是上帝恩赐给自己的一份礼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苏苏非但没对自己埋怨一句,还这么善解人意,还故作轻松的安慰自己,简直是所有女生都应该好好学习一番的楷模。只可惜这件事情见不得人也不好说出口,不然一定要在哥们儿面前好好夸耀一番,让他们羡慕不死。
护士喊到了苏苏的名字,苏苏走过去,没大听清护士说的是多少钱,就点头微笑,直接把银行卡递了过去。在按密码的时候,扫到那个数字是968.3,心不由得一颤。虽然早就料到大概是八百多,虽然刚才跟宇明说得那么轻松和理所当然,但是输好密码按确认按钮时,心还是很不舒服的好像被挖空了一下。将近一千新币啊,折算下来就是五千多人民币,差不多是妈妈不吃不喝辛苦一个星期额外加上加班和奖金的工资,就被自己睡一觉就没了。宇明洒脱一把倒是快活一下就过去了,代价却是自己的身体受罪,还要让自己的父母给埋单。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随着医生把收据和药品交到苏苏手上时,她恬静地微笑着接过,心境也转换回如此刻笑容一样,没有世俗得失计较的清澈无邪。
“宝宝,多少钱啊?”
“九百多。”
“啊?!怎么这么贵啊......”
“加上止疼药还有补血补气的药,可能还有乱七八糟税什么的。”
“哎......”
“好啦,反正我们平安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了,只是银行卡数字低了,不去想就没事了。嘻嘻。”
“哎,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苏苏故作骄傲的笑了一下。其实苏苏很想对宇明说,我并不是不心疼钱,我父母给我的钱也是有数的,追问起来自己也要编造这样那样的理由去搪塞。但是苏苏只是觉得她和宇明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因为这件大事的打击已经疲惫不堪了,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了,她真的不想再让那种身外之物的琐事再来把事情搅合得雪上加霜。
接下来的日子,苏苏每天按时吃药,除了必要的需要记考勤的课程,几乎都在家里躺在床上静养,仿佛每天一直在睡也还是睡得着,仿佛把以前减肥时熬夜缺的觉、考试前熬夜背书缺的觉、陪宇明通宵打魔兽缺的觉全部趁这个机会都补了回来。宇明也是每天不辞辛苦地去楼下的巴刹打包清淡而有营养的食物给苏苏吃。(巴刹,马来舶来语,集市的意思。新加坡每个政府组屋住宅区聚集处都有一个小型的集市,各种小商店、小吃店、大排档的聚集地,清晨也有售卖青菜、水果、海鲜和肉类。)卖粥的安娣都已经认识他了,每次他去打包时安娣总会搭讪、打趣宇明懂得疼女人,女朋友很好命,说到宇明也觉得自己有仁有义,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他却忽略了安娣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每天给女朋友打包粥还不许她加辣椒和香油,安娣也忘记了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个那个每次打包两份中餐的白净的小姑娘。
一星期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苏苏休养得很好、康复的也很快。复查的时候医生很欣慰的告诉她胎儿完全都清理干净了,苏苏恢复的也很好,接下来只要继续静养,等到再来月经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医生看着苏苏大病初愈的样子,如一朵经历过暴风雨后格外清新可人的小花,不禁心生爱怜。联想到自己许许多多曾经以及以后还会遇到的和苏苏一样境遇的女人,心里忍不住泛起对女性的同情,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一个星期里,苏苏一直处于虚弱而平静温和的姿态,宇明可能出于内疚,也可能是出于大男人本性的保护欲和怜香惜玉的心态,他本身又是偏爱柔弱安静的女人。这一星期里,宇明总是静静的观察苏苏,睡觉的苏苏、吃饭的苏苏、喝水吃药的苏苏、坚持上课的苏苏,只觉得苏苏好美,自己从没发现过的令人窒息的美丽。他一次次的心理和生理上产生冲动,可是都硬压了回去。当苏苏告诉宇明医生告诉她已经完全康复的时候,宇明松了一大口气,觉得这一个大劫总算熬过去了。除此之外,一个压抑了许久的欲望也在暗暗的剧烈的在心底翻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