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凌云龙所料,打来电话的人不是白雨桐,而是他的生母赵琳。凌云龙猜想:大概是已经知道了照片曝光的事;大概是他父亲已经跟她通过电话。心潮的澎湃、无法言状的心酸、那种子欲亲而不能近的委屈让凌云龙在黑夜中潸然泪下。
但早已养成不外露自己真实感情的习惯,让凌云龙对着电话里的生母,不敢言语。他得保持着那种任何外力都无法影响、都无法摧垮他的平静,还有这份平静中自然流出的霸气。他得时时记着自己是凌放的儿子,是他父亲一手栽培修理出来的强者,是只屈从于父亲的霸主。除了他父亲,他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失去过这种气势。
“云龙,照片的事,就按你爸的意思解决吧。这样以来,我对雨桐也有个合情合理的交待。”赵琳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尾音拖得很长,象是承载了她所不能负荷的东西,有些吃力。凌云龙如同身受,他真想把她揽在怀里,让她好好地依靠依靠,好好地休息休息。或者干脆在他的护翼下,安度她的余生。他有这个能力,却是无法施展,无法给予。
“您这一生,就是为白家而活着。”凌云龙有些心痛。
“其实不是。对活着的意义,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理解,并用选择和行动让它得以诠释。这是我自已心甘情愿选择的生活。我唯一的后悔和遗憾是:当时应该把你带在身边,亲手抚养你成人。”赵琳的声音有些哽咽。凌云龙听着心里更难过。他宽慰着赵琳:“泛滥成灾的母爱,是成就不了我今天的辉煌的。还是现在这样的好。”
“你能这样想,是我今生最大的安慰。不愧是你爸的儿子。”赵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显然是得到了安慰。
“既然还那么肯定我爸,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他?”凌云龙一直想知道她妈离开他爸的真正原因。
赵琳在沉吟片刻后,说:“对一个人的肯定和欣赏,跟对这个人的感情,是毫不相干的两码事。也许,当年就是因为没有理解透彻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才有了那段错误的婚姻。我跟你爸,就象水和火,各主一势,只可互相瞻望,但绝不可相容,相容只能是相互伤害。你爸到现在还不能原谅我当年的抉择,只是因为他过不了面子这道坎。他自己心里何尝不清楚,我的离开,对他、对我都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只是伤害了你,云龙。”
“惠心阿姨待我,如同己出。给予我的关怀,也不少于云霄。成长的路上有她陪伴着我,就象是您在我身边一样。所以,不必为有负疚感。”凌云龙说到这,转了话题:“照片的是事,不知道白家是什么反应?白雨桐倒是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有接。想必,她也冲着这事来的。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我不想对她撒谎,我不想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不,云龙,你不能跟雨桐说出真相,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就在刚才,她在电话里已经问过我认不认识江秋月,问我知不知道青河镇。她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后,追查到了青河镇。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让她离开那个地方,远离那些是非之事。你若是跟她坦诚了我们的真实关系,她是更不会离开,更不会罢手的。”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实情?是不是怕她认了亲娘不认您?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定会一改从前对您不敬的态度,跟你走得更近。”凌云龙试图着解开生母心头的那个结。
“她只能是我的女儿!她只有我这一个妈!这是我曾经得到的承诺,也是我曾经给出的承诺!我不能让她去揭开那些尘封多年了陈年旧事。因为,那是一块掩盖着许多人伤痛的疤痕,还掩藏着一些没有公开的秘密。是万万不能揭开的!”
赵琳的声音在一阵激动高亢后,突然低落了下来,象是坠入了万丈深渊里的回音——一种绝望的回音。
凌云龙对他生母说的那些陈年旧事略知一二。现在看来,他所知道的那些,不过是那段往事的一点皮毛而已。他不知道那段往事到底伤及到了多少人?到底还掩藏着一些什么秘密?单从她生母‘谈虎色变’的情绪来看,她生母一定是深受伤害的人之一。一个女人,从一段错误的婚姻,跳进另一段深受伤害的婚姻。这是一个多大的悲剧?作为儿子,他能做的,就是顺从心意。况且,现在阻止了白雨桐,也是阻止她去承受那个即将来临的沉重的打击。
“让我来帮你想办法。”凌云龙从赵琳手里接过任务。
“王妈病了,她知道,也很紧张。现在只有利用好这个借口,才有可能让她回来。”赵琳象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牵藤,声音又高亢了一些。
“这事就交给我吧。”凌云龙走出了父亲笼罩下的阴影,又变得自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