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些金兵将佐商汉要杀掳来作苦役的那一帮大宋男子,他们却哪里知道,就在孛去力住的这院宅地下,有三个人似地起鼠一样过着地下生活哩。
这三个人正是丁仪、高恕和倪五。这三个人为了要给被金兵杀害的亲人和街坊报仇,为了一雪金兵毁了他们家园之恨。孛毕力猜得没错,村子里不是闹鬼,而是有人在和他们作对、为敌。村里一连串的闹鬼事件都是他们三人的杰作。
丁仪和高恕身怀武功,倪五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干的行当是个盗墓贼。挖地道、玩火yao是他擅长的技艺。他们便从村外一个僻静地方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村里。
倪五在刘村关过数日,对村中情况比较熟悉,他们潜进村子后,陆续在地道挖了几个出口,这出口当然是选择没有金兵驻扎的破烂、隐蔽的屋子和地方。这些出口除了他们出入方便外,也可以起到通风的作用。他们一直挖到孛毕力所占据后这所宅院,在那个小花园的假山石内开了个出口。由于大采那位道君皇帝赵佶喜欢山石花木,他在当皇帝期间,为了建造延福宫、艮岳,在江南大肆搜刮奇花异石,用船北运,称花石纲。闹得民恕沸腾。在官家倡导下,大宋文武百官,民间有钱人家,皆相尤效法,在自己宅第修建园林。这孛毕力所占据的宅第,自是到村最富有人家,有花园、假山自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正好成了丁仪等三人作为隐蔽出口的绝好地方。
丁仪、高恕,对于倪五运挖掘地道之术,也真算大开眼界了。他根本不用镐锄之类工具,那样不仅进度慢,而且挖出的土也难以处理。倪五运用丧挖掘地道的都定一个十分奇特的工具,形如一个两尺直轻的园筒,前面成锥形,里面装有不少齿轮一类的机件。手握住后面的把手掌握方向,那尖头便飞快旋转起来,往地下或往前钻去,他的身后,便钻出一个两尺直径的通道。一个人在里面爬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些土,都被那挖掘器挤附在这通道的四壁,而且这通道四壁这么一挤压,变得十分坚实,不虞有垮塌堵塞的危险。用这工具,每日夜可掘出三四十丈的通道来。
现在他们不单在刘村地下挖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而且在道宅院地下,还挖了一间约一人高,长宽各丈许的地下室来。白天,三人可以到村子外去休息,也可以在这地下室内藏身,晚间就出去打击敌人。
倪五还有一招,他有一根管状中空的工具,一头附在地下室壁上,另一头贴在耳上,地面的声音,包括说话声,都能听到。这本是他盗墓用来探听所在以及地下情况的重要工具,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
说来也真凑巧,他刚好用这工具把金兵将佐决定明日要屠杀掳来的大宋百姓听了个清清楚楚。
倪五听到后赶快对丁仪、高恕道:“他娘的,这帮金狗歹毒极了!他们认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是隐藏在被抓来的同胞中的人干的,明晚要把他们全杀掉。”
高恕道:“他们要杀我们的同胞!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如意。这帮狗日的。我们要没法把我们的同胞救出来。”
丁仪道:“对,我们要设法救出他们。”
倪五地兴奋道:“操他奶奶的!对,我们到时在这个龟孙子睡觉的房间放上一包火yao,把他狗日的炸上天去,好给接娘和街坊邻居们报仇。”
高恕道:“五哥,你应该晓得我们这些同胞被关在哪里吧?”
倪五道:“当然晓得。”
丁仪道:“如果我们挖个地下通道到他们被宏的那房屋要花多少时间?”
倪五道:“这个且容我算一算。”
高恕道:“快一点。”
倪五低头想了一下,又用木棍在地上划了一阵,方去说道:“我们从村外挖进来的通道,巧极了正在关他们那里不远,我估计最多不过十多丈,我们从这里开一条支道到关押他们的那房子,大约在今天天黑时就可以挖到那里。”
丁仪道:“那好,我们立即动手。挖通后,到半夜我们出地面开始救人。”
高恕道:“我们通挖边商量。”
倪五道:“那我们这就走。”
三人钻出地下室,顺着那地下甬道往前爬去。
在附南一间十分简陋的房间里,屋里什么傢俱都没有,只是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一群男子东歪西倒地睡在草上,他们衣服褴缕、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精神萎靡,双手还破绳子反缚着,大约有三四十个人。
白天,他们神金兵押着去干苦役,晚上被押到这里来关押。也不知这苦难何时才有尽头!他们哪里晓得,金兵已起了杀心,明天就要把他们全部屠杀掉。
这天,他们和往常一样,白天被强迫干了一天重活,天黑后又被一个个用绳子拴着,押回到关他们的这间屋子来。每个人发了一个高粱窝窝头,然后把他们锁在这屋子里。
拖君疲惫、饥饿的身体,许多人一倒在草上,周身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在劳累疲惫中睡去,也有少数几个,心伤家破人亡,虽然身心皆疲,但却也睡不着。
天渐渐地黑了,这些受难的人们横七竖八地睡在了一地。室内一灯如豆。有这么一盏灯,实际上是金兵怕他们逃跑或异动,可以借这光亮,看守的金兵便于不时到窗前来监视他们的。室内散发出一服汗臭,弥漫在空中令人闻之欲呕。
这去可怜的人们,现在只能是听天由命,已经欲哭无泪了。
夜渐渐地深了,那看守的金兵,在窗下窥视了几次,看见室内没有什么异状,也就渐渐松弛了下来。反正这冬疲漫长,离天亮尚早,站在这“牢”门外寒气袭人,料定这些人一个个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会发生什么问题,所以都跑到隔壁的小屋去烤火、喝酒去了。
这屋里那如豆灯光忽地闪了几下,一声轻响,室内一处地面突然陷了下去,露出一个两天方圆的大洞来。
这轻微的响动,惊得那两个不能入睡的人抬起身子来探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看见地上现出那大洞。正惊愕之际,又见洞口冒出一个人头,一个人从洞里爬了出来。
这两个人张口正要惊叫,那人却把食指竖在嘴上:“嘘!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接着洞口又钻出来两个人。
那先上来的人对醒着的两个人低声嘱咐道:“我们都是大宋乡亲,得到消息,金狗明天要把你们都杀了,你们赶快把大家一个个叫醒,但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让门外的看守的金狗发觉了就不好办了。”
这两个人忙连连点头。
那洞里出来的的三个人,其中一个上来后就监视着屋外的情况。其余两个也忙着把那些睡看的人一个个摇醒。
这屋里睡着的人都被一个个地叫醒了,一个个被捆着的双手也把绳子割断了。大家都知道有了逃生的希望,精神也振作起来了。
从洞中出来的一个人道:“现在大家一个个跟着我,我们从这洞中走。千万小心,别发出声响,让外面把守的金狗听见了就麻烦了。”
这些人一个个跟着也钻进了那小小的洞中。那从洞中出来的两人,在这些被关押的人都钻进洞里去后,最后才钻进洞口,只听得卜阵阵轻响以后,那屋里的洞口,又被地下涌出的泥土堵塞住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他们走后,屋里那如豆的灯火,也许因为灯盏里的油也燃完了,跳动了两下熄灭了。屋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边些被掳的男子,跟着这三人,在黑暗的地道中也不知爬行了多久,终于从一个洞口钻了出来,回到了地上。
天上微弱的星光,映着地上的雪,这些逃出来的人,才发现他们已是在村外了。
这种死里逃生的喜悦,令这些人兴奋异常,也忘却了一身伤痛和冬日寒气的侵袭。正激动不已时,却叫那三人中的一个人对他们说道:“乡亲们,我们总算把你们救出来了。这里已是刘村村外,但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趁这黑夜,你们赶快往南逃吧。逃到金狗尚未占领的地方去吧。”
另外两个人不看从什么地方拎了两个包来,每个人发了两个白面馒头、一串铜钱。
听那人接着说道:“我们三人,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今后得靠你们自己了。”
这些人一齐跪了下来,向三个救救了他们的人磕了个头,道了谢,然后站起身来,向南急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这三个人正是丁仪、高恕和倪五。他们站在那里,目送这些乡亲走后。丁仪道:“我们也该回村子里去了。等天亮后看看那些金狗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我们地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行动了。”
倪五笑道:“明天金狗要带这些人去杀头,开门一看,啊!一屋人怎么都没了,又闹鬼了哇!狗日的那孛毕力又该气得吐血了。”
高恕道:“走吧。这些王八展合怎么反应,我们就回去着戏吧。”
天终于亮了。按照金人昨日的决定,那几十名掳来的大宋百姓,都该拉出去杀掉。因为按孛毕力的推断,这村子里几天发生的“闹鬼”,一定是隐藏在这些俘虏中的人干的。
奉命执行屠杀这几十名宋朝俘虏的金兵,恰好又是仆散鲁和乌克牙安指挥的金兵。几十名金兵,在乌建牙安的率领下,来到关押这些人的那幢屋子,门上的大锁还是锁得好好的,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看来一切都算正常。
乌克牙安叫看守的金兵打开了锁,几名金兵,手执武器冲了进来。紧接着一名金兵气急败坏地从屋里冲出来,结结巴巴地禀告道:“大,大人,大大,大,大事不好了!闹鬼,鬼了!那些南--南蛮,都,都,都不,不,不见了!”
“什么?”乌克牙安一个箭步,向那屋子冲了进去。他冲进屋里一看,一下也儍了眼。黑见屋子里地上除了一地乱草外,就是一些断成一节节的拇指粗的绳子。那几十个被掳来的宋朝百姓,全都没有了人影。
他见此情景,不敢自作主张,忙命令两名金兵:“快,你们两个分别去向孛毕力大人和仆散鲁大人禀报,请他们赶快来。”
两名金兵飞一般去了。
乌克牙安在这里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不停也转圈子。
终于孛毕力带着一些人和百夫长几乎同时赶来了。
孛毕力一到,就大声问道:“那些南蛮逃走了?是怎么跑掉的?”
乌克牙安上前屈膝见礼,口中回禀道:“卑职奉命率人来带那些南蛮去斩首,谁知开门一看,那些人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关他们的屋子,大门上的锁锁得好好的,窗子也是完好的,就是人全没了,捆他们的绳子断了一地。这些南蛮是怎么从造屋子里逃掉的?卑职至今还没有想明白。”
孛毕力:“屋子里你仔细搜查过了吗?”
乌克牙安道:“卑职只看了门窗,没有一点损坏,来时锁也是好好的。其他没有敢动,因为大人还没有来。但卑职和带来的人一直守在这里,没有挪动半步。”
孛毕力道:“把昨晚看守这些南蛮值班的人给我叫来。”
一会儿,那看守的两班四名金兵来了,屈膝行礼。
孛毕力道:“你们说说,昨夜你们值夜看守这些南蛮,可发现有什么异状?”
这四名金兵也晓得屋里几十名关押的人金都逃跑了,心头都已吓得不得了。听见猛安大人询问,忙磕头道:“禀将军,我们昨夜,曾多次在窗前查看,室里并没有异状。我们一直守在门前,没敢擅离一步。”
那守下半夜的两名金兵,那里敢说告隔壁小屋烤火、喝酒去了。“只是快天亮前,那盏灯没油了,没等到天亮就熄了。屋里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响动,一切正常。”
孛毕力:“那么多人睡一屋,连说梦话、翻身、打呼噜的声音都没有?”
“禀大人,没有。一切正常。”
“混帐!这些声音都没有,这叫正常?来人,把这口个给我拖出去砍了!”
当下几名金兵过来把那四名值夜看守的金兵抓起来往外拖了出去。这四个傢伙只有大呼:“将军饶命!”
孛毕力不理,转头道:“我们进去看看去。”
他领着一干军官,进得屋来。一股汗臭的酸气冲鼻,他皱了皱眉,还是強忍住了。他仔细看了看门窗,没有半点损坏的痕迹。他又飞身检查了那屋樑,樑上积灰盈士,除掉有些老鼠的足印和老鼠屎外,也没有任何异状。他又让手下把房间的每个角落,把那些干草也翻了几转,就差一根一根地检查了,地没有发现什么。
这下孛毕力怔住了。是呀,这屋子里一切都没有异状,锁、门、窗、房樑……一护都是好好的,连个老鼠洞都没有找到,几十个大活人,一夜之间,竟然在这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留下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些已断成一节节的用来捆直那些人的绳子。
孛毕力在那里憋了半天不吱声,他手下的那些谋克、蒲里衍,自然也不敢说话。十多个人在这院子里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
孛毕力终于说话了:“你们大家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百夫长说道:“这件事真有点神了,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几十个那么大的人一下就没了呢!”
仆散鲁道:“是不是问题中在咱们那几个看守的人身上?”
孛毕力道:“你是说他们在回答昨夜的情况时没有说老实话?”
仆散鲁道:“他们会不会在看守当值的时候离开过?如果有这种情况,那就给了这些南蛮开门逃跑的时间和机会。卑职在想,如果是这样,加上恰好外面又有人接应他们,这两个值夜的一离开,那外面的人一打开锁,割断捆人的绳索,逃河这屋子,然后又把门锁上,那不就是门窗锁都是完好的,室内也没有任何痕迹。”
另一个谋克表示反对道:“仆散鲁谋克的判断我有不同的看法。第一点,真的如你所说,那两个看守当值班时离开过,这些南蛮又有外面的人营救接应,那他们没有开锁的钥匙,如何能开启这门上的锁?不用钥匙打开这门上这锁,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更不用说把锁撬开了。
“第二点,如果如你所说,几十个人从这座大门跑出来逃走,总会留下一些踪迹,那怕这些南蛮全都会飞檐走壁。可是这大门外都没有他们的脚迹不说,其他的痕迹也没有。譬如有点干草什么沾在衣服上,一逃,草也会掉下来,我们刚才里外仔细检查过,那室内的干草,在这大门外到说没有看到,连那种干草纷碎屑都没有一点。所以我认为不可能是这样逃走的。”
“再说,我们的看守士卒,为什么今两个人一齐同时离开呢?这好像他们应该明白不能这么作!否则他们真是有不怕掉脑袋的天大胆子了。”
仆散鲁不服气地反问道:“那你说这些人是咋逃跑的?”
那个百夫长道:“我也不知道。”
有一个蒲里衍低声自语道:“莫非真有鬼了不成?”
这活恰好破孛毕力听见了,他正憋着一肚子气,不禁眼一瞪:“鬼?鬼个屁!鬼能把几十个大活人从屋里来个大挪移吗?除非屋里关的几十个人也不是人,都是鬼!鬼救人还会把捆人的绳子割成一节节的!”
那个百夫长被吓得一缩脖子,伸了个舌头,不敢吭声了。
停了一阵,孛毕力见部下众人,禁若寒蝉,没有人再说话。他也清楚,刚才因为他禁不住心中的烦躁,训斥了那个蒲里衍几句,其余纷人均怕又碰钉子,所以大家索性不说话为妙。他強捺心中的怒气,又说道:“怎么你们都成了闷葫芦了,这件事我还是认为绝不是在闹鬼,仍然是宋朝那乱民所为,只不过这回他们手段高明,我们一时解不出他们是怎样把这些人从这屋里救走而又不留下一点痕迹的。我现在命令全体将十昼夜加强戒备,我不相信,硬是抓不住这些反抗我们的乱民!再狡猾的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他手下的这些军官,当然也只有齐声应道:“是!谨遵将令。”
闹腾了半天,也就只有这样地无结果而散了。
这一场戏,那正伏在地道里的丁仪、高恕、倪五三个人,却听了一字不漏。
“他奶奶的!我看你狗日的啷个来逮老子的尾巴!”倪五笑骂道。
丁仪中笑道:“我们三个是人,不是狐狸,没有长尾巴,他自然是逮不着。”
高恕道:“这个金狗的千夫长孛毕力,他都始终一口咬定不是闹鬼,而是人为,这到说对了。对这个敌人,我们确实不要掉以轻心才是。”
丁仪点头道:“兄弟说的不错,一定要杀了他,替弟妹报仇。”
高恕道:“这支金兵,是屠杀我们街坊的凶手,我不把他们全部杀光,为家人、为七叔、为乡亲们报仇,绝不甘休。
倪五道:“被他们抓的乡亲们己被我们救了出去,现在除了有可能还有几个女人甘心伺候金狗外,再没有我们的同胞了。我们在这些金狗军官住的地方,都安上火yao,他娘的,点燃了,呯!到处开花,炸他个七零八落。那才叫他娘的痛快。”
丁仪道:“你这个办法说起来到是痛快。可是,你上哪儿去弄那么多火yao?再说,我们三个都这躲在这地道里,到时到戏都在爆炸,我们往哪儿跑?岂不是也和金狗们一块儿完蛋!”
倪五道:“跑我们到是有办法跑,我可以用引线把火yao都串起来,点燃引线,我们退出去就行了。只不过,我手头还确实没有那么多火yao。这得慢慢设法。俺倪五总会是有办法的。”
高恕道:“有火yao我也不同意你那么炸。这刘村毕竟还是我们同胞的,炸得稀烂,金狗消灭了,刘村的乡亲们回朱住哪?”
倪五挠挠后脑勺道:“你说的也是理,这俺却没想到。”
丁仪道:“火yao找到了我们用它在村外炸金狗去,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我们今晚的目标和行动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