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平安无事,第二元张金线起床以后,因为昨日沽回的酒菜,招待霍百丑已吃了,所以在吃过早饭后便出门,依然到那酒肆喝了一壶酒,像往常一样灌满酒葫芦,买了一包下酒的卤菜,往家里走去。大街上虽然有好此铺面开门营业,但街上仍然十分冷清,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匆走过。对于这种情况,张金线已是并不感到惊异,金兵和张邦昌等勾结,实际上大宋这京城是控制在金人之下,加之两位官家都成了金人的阶下囚,一般宋朝百姓,谁不感到耻辱和惊惧,没有特殊事情非上街不可的话,宁愿躲在家里,总会觉得要安全得多。
张金线走到昨日碰上四个蒙面杀手的小巷,那被他杀死的四名蒙面杀手的尸体,不知被什么人弄走了,但地面还留着一滩乌黑的血迹,那是那个使判官笔的蒙面杀手服毒自杀所留下的。张金线并不在意这些,仍然和往常一样,用不快不慢的速度从昨天打斗过的地方走过。他素来不太喜欢想已经过去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来杀他的人已经死了,而他还活得好好的,这就行了。
他走过小巷,来到自己的家门口,他如往常一样,打开锁,推开两扇门,抬起脚正准备跨进屋去,但是他这一步却没有踩下去,而是后面的那只脚一蹬,“嗖!”整个人从门外,如箭一般地射进了屋里,与此同时,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不下十来支飞针,“夺夺夺”地射在他身后的地上和门枋上。在张金线如箭般飞身射进屋里的同时,他右手袖中那神秘的金线,也像闪电一般向这堂屋的梁上射去,一闪而没,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人影,从梁上跌了下来,摔在地上,寂然不动。
张金线没有去管那摔在地上向他偷袭的杀手,而是沉声地说道:“何方来的鼠辈,使这偷袭暗算见不得人的伎俩,都给我滚出来吧!”
他话音一落,便听见有人鼓掌说道:“高明,高明,果然高明。没有想到,驰名京师玩提线傀儡的张待诏,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随着这话,从屋角阴暗处,转出两个人来。
张金线一看这两个人,和那摔在地上生死未明的人,都未蒙面。这两个人看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的瘦得像根竹竿,矮的胖得像个圆木桶。瘦长子吊客眉、斗鸡眼、鹰勾鼻,留着两撇八字胡,身穿麻布衣,手中提着锯齿镰;那矮胖子却秃眉豆眼、蒜头鼻子、阔口刚髯,也是麻衣芒鞋,手中是两柄泼风快刀。
张金线一看这两个长相特殊的人,不禁冷笑了一声道:“张某一个大相国寺卖艺的小民,何其有幸会劳动‘春秋堂’大名顶顶的‘勾魂双令’光顾,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原来在开封府,有一个十分神秘的杀手组织,名***秋堂”,因为历史上春秋著名杀手刺客特多,如专诸、豫让、聂政、荆轲、曹沫等等,故取名为“春秋堂”,这“春秋堂”设在哪里,几乎没有人知道,据说堂主复姓慕容,名无情,“春秋堂”组织庞大,传言其组织的杀手不下百人,其中有一部分武身深不可测,所接手的买卖,据说从未失手过。由于堂内人数众多,高手如林,成了京城这江湖武林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势力,令武林黑白两道都对其不敢有所藐视。这勾魂双令,是“春秋堂”的一级杀手,瘦竹竿姓寿,胖木桶姓庞,均不知其名,皆以寿勾魂、庞勾魂呼之,二人长相奇特,冷血无情,不是非比寻常的买卖,也不会派二人出手。所以张金线见到二人,方有那样的话。
寿勾魂道:“你张金线那里只是一个玩傀儡的待诏艺人!你可是深藏不露呀。要是我们弟兄俩还不算孤陋寡闻的话,十多年前,武林中名噪一时的‘夺命金线’当应是阁下无疑,因为阁下刚才那夺去我们那位兄弟的命的那根金线,已泄了阁下的底。所以堂主才派我们兄弟出马,来勾你老兄的魂。”
张金线:“春秋堂派你们二位来杀我,是我得罪冒犯了你们春秋堂么?”
寿勾魂道:“你并没有得罪我们春秋堂,是有人出了高价,要我们春秋堂派人来取你的人头,我们收了别人的高额定金,所以决定派我们弟兄来杀你,只可惜我们这个伙计性急了一些,不等我弟兄下令便先自动手,被你查觉,反丢了他的性命。”
“有人出高价买你春秋堂的杀尹来杀我?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呢?”
“我们这一行的行规你这个老江湖怎会不知道,我们对雇主是绝对保密的,所以你的问题我们不能回答你。”还是寿勾魂回答道。
张金线:“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你们总得告诉我,雇你们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哇。你们总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杀人!这里毕竟是大宋京都开封府哇。”
寿勾魂:“只要有人出得起大价钱,雇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哪个去管那么多青红皂白,是非曲直。大宋京城!?开封汴梁!?我们春秋堂过去都是如此,更何况现在,大宋老少官家都成了粘罕的囚徒了,张邦昌要当‘皇帝’了,还有大宋么!你要问原因,念你也是道上的人物,不妨也可以透露一点给你,这事和你那徒弟有关,谁叫他去得罪当前谁也得罪不起的势力呢。”
庞勾魂道:“兄弟别说了,你忘了我们的行规了么,何必与他多费口舌,早点把他的头割下带回去,好找雇主拿那未付的一半银两去。”
张金线:“那好,你们有本事就来把张某的人头割去吧,这头在项上摆着呢,就怕二位没得那本事。”
庞勾魂道:“有没有那本事,试了便晓得了。”
勾魂双令一摆手中兵刃便要向张金线动手,忽听得门外有人说话了:“咋搞起的哟,仗恃人多,要以多打少么!?这个老子可看不顺眼罗。说不得咱老子也要来凑个热闹啦。”随着话音,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屋中三人一看这来人,中等身材,年龄约五十岁左右,淡黄面皮,花白短须,看起来相貌平平,背上却背着一个大藤箱。
这个人张金线十分熟悉,既是他多年的朋友,也是在相国寺靠技艺讨生活的同行,以影戏著名的董十五。
张金线苦笑了一下,向董十五打招呼道:“十五哥,这不关你的事,你何苦也来趟这趟浑水呢!”
董十五道:“金线老弟,你这话就大错特错了,你的中难道不是我们的事么!除非你不认我这个老哥哥,不认我是你的朋友!莫非你瞧不起老哥哥我这几于庄稼把式?害怕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拖累了你!?”
张金线忙道:“不,不,不,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因为老哥哥不像小弟孤家寡人一个;再说现在要来杀小弟的是春秋堂的勾魂双令,春秋堂的谁惹老哥哥定也有所耳闻,为了不连累老哥哥,所以小弟不希望你卷进这场是非之中来。”
董十五道:“春秋堂怎么了,能把人吓死么!他两个那副尊签,有几个不晓得他们是春秋堂慕容无情的爪牙勾魂双令呢。老哥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怕的,那怕他是天王老子,咱董十五也要斗他一斗。”
他大步走了过来,与张金线并肩一站,对勾魂双令道:“俩小辈,我们二对二,公平一决,你两个就上吧!”
庞勾魂道:“董十五,你要来给张金线陪葬,我们也不会吝啬多勾一个魂。”
董十五冷哼一声道:“还不知道谁勾谁的魂呢。”他转对张金线道:“兄弟晾衣竿给你,矮冬瓜算老哥哥我的。”
四个人就这样二对二地干上了。庞勾魂手中那对泼风快刀一摆,就地一滚,就像一个大肉球被一团雪白的刀光裹着卷了过来,他因为身体矮,所以擅长的是地趟刀法,专攻对手的下盘。董十五本来背者一只大藤箱,两手空空的,却就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付黝黑锃亮的檀板,他这付檀板特大,有巴掌宽,有两尺八寸长,本来是用链子连在一起的,现在却把链扣解开,一手拿了一块,迎着庞勾魂的地趟刀挥舞着,口中还叫道:“矮冬瓜,来吧,让你尝尝董爷爷的十八般兵器的厉害。”说来确实也怪,他一路檀板,记记都准确无误地敲在庞勾魂的泼风刀上,把这一路看来十分凌厉的地趟刀一一化解,待得庞勾魂的刀法一滞一缓,董十五却又像变戏法一样,手中的檀板不知怎么又变成一把胡琴,左弓右琴,这次都是向对方攻了上去,嘴里却说道:“你且试试董爷爷的‘除魔琴法’。”他这一琴一弓,招数奇特,打拉勾弹抹砸,有时弓弦相交,还发出一声怪异的琴音,令人听之,就像那琴弓拉在自己的心上,不由心神一颤。尽管庞勾魂武功很高,却被董十五这胡琴的怪异招式攻了个手忙脚乱,一时间陷于被动之中。
本来春秋堂这勾魂双令,是以两人联手合击,能更好地发挥威力,但今天一上来,就被张金钱`董十五分别缠住,不让他们有在一起的机会,自然威力大减。这里庞勾魂被董十五怪异的武器`怪异的招式攻得手忙脚乱,那另一边与张金钱厮杀的寿勾魂也同样处于下风。
张金线在息隐江湖以前,在武林中博得一个“夺命金线”的诨号,那可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兵刃就是这根金线,这金线也是大有来头,它是用黄金之“精”拉成比蚕丝还细的丝,再与西洋烈火岛中火山熔岩中生存的一种名叫烈火金蛛吐的丝混纺而成,这金线坚韧无比,那怕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也不能伤,入烈火也不能熔,而且它的招式诡异万状。张金线仗以成名,在武林中罕遇对手,出道以后,到是很作了一些行侠仗义之事,一时侠名遍播,但也结下了不少仇家,仇家派出杀手,趁其不在家中之时,将他不会武功的妻子和半岁的女儿杀死。张金线得知,悲痛不已,虽然最后杀了仇家和凶手,为妻儿报了仇,可也深感江湖的险恶,心灰意冷之下,息隐江湖,到京城以提线傀儡为生,怜好也碰上、结识了几位退出武林与江湖的朋友,都在京城各以技艺讨生活,大家都互相知根底心照不宣地相交往来,互相照顾。京城人还以为张金线之有名,是因为他提线傀儡玩得出神入化的关系,其实却不知他这“金线”的真实由来乃是“夺命金线”之故。
勾魂双令的武功所长,是两人联手合击,寿勾魂的锯齿镰专攻人的上盘,而庞勾魂的一对泼风快刀,则专攻人的下盘,令人上下不能兼顾。但今天却被张金线、董十五分开了来,威力打了折扣,加上这两个人的兵刃奇特,武功招数也诡矛,所以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很快落于下风。
张金线那根金线,犹如灵蛇般令人难以捉摸,令寿勾魂防不胜防,明明这一招那金线攻的他的面门,他举刀格挡,那金线却又倏变为点向他的后脑,凭空地拐了个弯。张金线的轻功身法本就上乘,借助这金线,更显得身法轻灵诡异、飘忽不定。寿勾魂明明这一刀攻出,张金线人却倏然从眼前失去身影,一晃却到了他的身后,金线直指他身后某处,他不得不飞快将攻出的刀硬生生地收回,赶快转身改攻为宁,常常闹得他手忙脚乱。
董十五与庞勾魂相斗,他背的那个藤箱,简直就像一个百宝箱,一个兵器库,他和庞勾魂两个打了百十招,就换了好几种兵刃,开头是一什檀扳,随后又是一把胡琴,现在又是两面铜钹。但是,庞勾魂既没有看到董十五放下箱子并打开它,却又没看到他是怎样一下就换了兵刃的,反正就像变戏法一样,一件一件新兵刃就在他手中使了开来。他的这些少见而古怪的兵刃,却又和他所从事的伎艺有吴的乐器,这些乐器都变成了他的武器。
打着打着,董十五脱手把两面铜钹掷出,两面钹变成飞钹,急速飞旋着,发出尖锐的啸声,一面飞向正在与张金线恶斗的寿勾魂,一面飞向庞勾魂。
寿勾魂正被张金线逼得手忙脚乱,哪里防得董十五在与庞勾魂对打中还抽空给他这么一下子,听得啸声,忙不迭地一闪,但却迟了一点,要害部位虽然避过,但左肩却挨了一下,那钹沿快如利刃,顿时被削了五四寸长、数分深一条口子,血流如注。
庞勾魂见一面飞钹向他飞来,忙用右手的泼风刀一刀劈出,将钹劈得从旁飞过,但却未曾防得那伤了寿勾魂的那一面钹,却飞旋着向他打来,直切他的右颈,他赶快一摇头,那面钹从他面颊滑过,他觉得有一股液体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却是一手血,他的右耳竟被钹削了去。
勾魂双令这一下均挂彩负伤,知道今日是讨不了好,再硬撑下去,也要和他们同来的那个伙计一样尸横于此。两人心意相通,双双fei身夺门而逃,逃到门外才丢下一句场面活:“张金线、董十五,今天我兄弟俩栽了,算你们狠。春秋堂还会再来找你们讨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