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珪走回到内殿门口,对着内殿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当邢焯和曹婉从内殿走出之后,韦珪道:“现下你们可以走了。”
邢焯道:“你急什么?现下我们还不能走,外面众宿卫定然尚未回营呢,我们此时出去,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韦珪道:“那你们何时才能走?这殿内乃皇上妃嫔居所,如何能让你们两个男人久留?”
邢焯道:“我们当然不能在此久留。我有几句话,说完便走。我要说的是,你须设法让那曹氏宫嫔从皇上身边离开,离得愈远愈好。”
韦珪道:“你为何要让本宫这么做?”
邢焯道:“这个你无须多问,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韦珪道:“此事恐甚难做到。那女子现下正受着皇上万般宠爱,让她离开皇上身边几无可能。”
邢焯道:“此事你能做到,只须你多动些心思罢了。设法让她在皇上面前失宠,事便成了。此事一旦做成,于你也定是好事一桩。”
韦珪一时低头无语。
邢焯口气不容置疑:“此事你必须做到!”转对曹婉道,“我们走!”
韦珪吩咐秋荷和春月开门,邢焯与曹婉即刻出门消失在暗夜中。
当天夜里,邢焯和曹婉就出了城。在城郊一个村子里,他们找了一间空屋子住了进去。
月光透过脱落了窗纸的窗棂照进屋内,可见地上铺着的一片干草上一边邢焯合衣仰面而卧,另一边曹婉背对着邢焯合衣而卧。二人都大睁着眼睛。
邢焯翻身朝向曹婉道:“今日你我刺杀李世民与曹氏宫嫔受挫,又好不容易从御苑脱身,以致浑身好不疲惫,幸亏遇上这一间空屋,方可歇一歇脚,以待天将亮之时再动身赶路。唉,你我同为天涯沦落人,该当相与顾怜哪。”说着朝曹婉身边凑了凑,“值此静夜良宵,你我何不行一番肌肤之亲,儿女之乐,也可聊以**呀。”
曹婉忽地坐起:“你想怎样?本姑奶奶正告于你,你若敢对本姑奶奶有半点非分之举,便莫怪我翻脸无情!”
邢焯往回缩一缩:“哎,哪里哪里,怎么会呢?我只是说一句玩笑话罢了,其实呢,我已多年不近女色,在那事上或许已力不从心了。”
曹婉道:“你闲话少说,该当把心思用在正事上,想一想你我如何方可不虚此行。”
邢焯道:“是啊,是啊,我这里正想着呢。再过几日,便是八月初八,这一日乃李世民登基纪念日。每年一到这一日,李世民便会携众妃嫔与皇子公主乘舟同游西海池,以为庆贺,今年这一日也定有此举。你我可做好准备,届时于水上将李世民与曹氏宫嫔一并斩杀。”
曹婉道:“那好,成败在此一举,须妥为筹划。”
在这同一个夜晚,韦珪躺在永仪殿卧榻上,也在大睁着眼睛想心事。
她心想,本宫正想着如何让曹修仪在皇上面前失宠呢,那刺客竟又为此来逼本宫,看来该当有此一举。可要做成此事谈何容易!想着想着,一个念头就冒了上来:有了,那曹修仪宫中侍婢安馨儿与杨夫人之子李明的侍婢紫鹃乃同乡,何不如此……哼!陛下百密一疏,虽褫去了本宫贵妃封号,却未曾将本宫手上出入宫禁的令牌收回,本宫正可用它来做一些事。
这一日,安馨儿和琪儿、玉儿聚在含风殿门口,正在小声闲聊着,一名身着橙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殿门口附近,轻声呼唤:“安馨儿,你过来!”
安馨儿闻声走过去,问道:“你是谁,唤我做甚?”
橙衣女子道:“你先莫问我是谁,我是受你的同乡姐妹、曹王殿下侍婢紫鹃之托来传话给你,她邀你去见她,说有事相托。”
安馨儿问道:“紫鹃现在何处?”
橙衣女子道:“方才她去太医院为曹王殿下取汤药,此时该当在返回的路上了。”
安馨儿又问:“你是谁?我怎未曾见过你?”
橙衣女子一笑道:“我是刚自内侍省被配到夫人身边的,你可不就未曾见过么。哦,对了,”从衣衽内拿出一只香袋,“这是夫人命我送给曹王殿下的,方才遇见紫鹃之时,只顾得交代夫人对她的叮嘱了,倒把这香袋的事忘了,你去了,顺便带给紫鹃吧。”
安馨儿接过香袋放到鼻口闻一闻:“好香啊。”
橙衣女子又一笑:“夫人送给她爱子的物件,可不就是最好的。快去吧,晚了,就近的路上便遇不见紫鹃了。”
橙衣女子与安馨儿分别之后,疾走着来到芙蓉苑殿门近处矮墙那边,对着殿内喊道:“快通禀夫人,紫鹃取药路上,有人欲朝曹王殿下汤药中下毒!”喊罢头便朝矮墙下一缩,不见了人影。
此时从殿门口走出一名侍女,四下张望一遍:“哎?人呢?”
侍女不见外面有人,遂急步奔入内殿,连声呼唤:“夫人,夫人,殿外有人传话,紫鹃取药路上,有人欲朝曹王殿下汤药中下毒!”
杨夫人忽地从卧榻上坐起:“有此等事?那传话者是谁?”
侍女道:“奴婢只听殿外有人声,待奴婢去殿外看时,却不见有人。”
杨夫人急忙站起:“快走,去看看!”
安馨儿走到太医院通往曹王李明府邸甬道附近时,刚好看见紫鹃提着药罐沿甬道走了过来,忙招呼道:“紫鹃姐姐!”
紫鹃闻声停住脚步扭头看过来,有些意外地说道:“安馨儿?你,你怎在这里?”
安馨儿道:“紫鹃姐姐,不是你让人传话要见我么?”
紫鹃听了一愣:“我未曾让人传话给你呀。”
安馨儿也一愣:“未曾让人传话给我?”
紫鹃点头:“是啊。那传话人是谁呀?”
安馨儿道:“她说她是夫人殿中奴婢。我说我从未见过她,她说她是自内侍省新配过来的。”
紫鹃道:“此中有诈!”
安馨儿又一愣:“有诈?”
紫鹃问:“你手上拿的什么?香袋?”
安馨儿道:“是香袋,是那橙衣女子给我的,说是夫人让带给曹王殿下的。”
紫鹃急道:“这香袋来路不正!快快扔掉!”
“啊?”安馨儿大惊,“这……”回身欲找地方去扔。
此时她们侧旁忽然响起一声断喝:
“站住!”
安馨儿停住脚步扭头看去,见杨夫人已站到她面前,于是慌慌地施礼:“参见夫人。”
杨夫人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安馨儿道:“回夫人话,是香袋。”
杨夫人又问:“香袋?何处来的?”
安馨儿道:“是夫人宫中侍婢交给奴婢,让奴婢带给紫鹃姐姐的,说是夫人让送给曹王殿下的。”
杨夫人斥道:“一派胡言!”转对身边卉儿道,“卉儿,把香袋拿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内中是何物件!”
卉儿过去把香袋接了过来。
杨夫人道:“打开!”
卉儿把香袋扯开,其中又有两个小包,一包纱布包,一包纸包。
杨夫人对另一侍女道:“你,雯儿,把纱布包打开!”
雯儿打开纱布包。
杨夫人凑近纱布包用鼻子闻了闻,然后道:“把纸包打开!”
雯儿把纸包打开,其中是略带黄色的白色粉末。
杨夫人看着那粉末目光一抖,再凑近粉末用鼻子闻了闻,随之脱口而出:“信石!”对安馨儿怒目而视,厉声道,“大胆贱婢,竟敢在王子汤药中下毒,你真是活够了!”
安馨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这香袋是一橙衣女子交给奴婢,说夫人要带给——”
“住口!”杨夫人一声怒喝,打断对方的话,“你还敢狡辩!这当然不只是你一人所为,定是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来人!”
两名内监一起上前:“奴才在。”
杨夫人道:“将这贱婢押至芙蓉苑内去!”
两名内监扭住安馨儿双臂往前走去。
杨夫人对紫鹃道:“紫鹃,你也有毒害王子重大嫌疑。”转对两名内监道,“把她也押到殿中,我要一并按问!”
回到芙蓉苑,杨夫人即对安馨儿严加按问:她欲毒害小王子,是受何人指使?安馨儿仍说,那香袋是一橙衣女子交给她,让她带给紫鹃转交王子殿下的。又说那橙衣女子自称是夫人宫中的侍婢。杨夫人便命人对安馨儿用刑,可受了刑的安馨儿却仍是口供不改。杨夫人无奈,便想去奏明君王,好让君王明察圣断。
在通往承庆殿的甬道上,杨夫人正匆匆往前走着,忽听侧旁有人说话:
“哟,妹妹走的恁急,可有要事?”
杨夫人停住脚步,往侧旁看去,见韦珪走了过来。
杨夫人道:“是姐姐呀,我确有要紧事去奏明陛下。”接着又往前走。
韦珪道:“哟,见了姐姐我,也不肯多说两句话,是看姐姐被褫去了贵妃封号,便对姐姐另眼相看了么?”
杨夫人又停住脚步:“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我确有要紧事去奏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