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睿道:“草民方才已讲了,草民家父因被崔世虎等人肆意残害,已奄奄一息卧床不起,不能到堂上告,只得托草民代为上告。”
葛舜章道:“崔世虎为何要绑架残害你父亲,你且讲来!”
孙睿道:“草民一家与崔世虎无冤无仇,并未伤害过他与他的家人,故此他为何绑架残害草民家父,草民实在不知。”
葛舜章转向崔老三:“崔世虎,原告人告你绑架残害其父,对此你可认同?”
崔世虎道:“绝无此事!”
葛舜章又转向孙睿:“原告代理人孙睿,你状告崔世虎绑架残害你父亲,何以为凭?”
孙睿道:“有证人可为草民家父作证。”
葛舜章道:“证人姓甚名谁,报上来!”
孙睿道:“一为姜忠,一为郭霖。”
葛舜章抬高声音道:“传原告证人姜忠、郭霖到堂!”
一名衙役把姜忠、郭霖带到堂上。
又是先问了姜忠和郭霖姓名住址,葛舜章接着道:“你们要为原告人作什么证,且道来!”
姜忠道:“原告人孙尚业被崔世虎绑架后关在崔家柴房,乃老朽与郭霖亲眼所见,是老朽与郭霖从崔家将其解救出来的。”
郭霖接着道:“实情确如姜忠所言,草民亦可作证。”
葛舜章道:“你等二人为何要去解救原告人?又是如何得知原告人被关押在崔家柴房的?向本大人一一道来!”
姜忠就把此事前后经过述说一遍。
葛舜章问崔老三:“对这两位证人之证词,你可认同?”
崔老三道:“大人,此二人乃原告人与其代理人的同党,他们方才所作的证词,小人并不认同。”
葛舜章转向孙睿:“孙睿,对于被告人抗辩之词,你有何话说?”
孙睿道:“既然被告人持此一说,大人可命他崔家管家崔升、家丁四秃子到堂作证!”
葛舜章扭头看孙亮,孙亮对他点头。葛舜章即把崔升和四秃子传到了堂上。
葛舜章道:“证人姓甚名谁,报上来!”
崔升道:“小人姓崔名升。”
四秃子道:“小人姓崔名四,因小人秃顶,人们都管小人叫四秃子。”
葛舜章问:“崔升,你可是崔世虎家之管家?”
崔升互答:“是。”
葛舜章问:“崔四,你可是崔世虎家之家丁?”
四秃子回答:“是。”
葛舜章道:“崔升,本大人问你,原告人孙尚业之代理人孙睿状告崔世虎指使其家丁绑架并关押原告人,可有其事?”
崔升回答:“有其事。”
葛舜章问四秃子:“崔四,你呢?”
四秃子回答:“有,有这事。”
崔老三恨恨地回头扫了崔升和四秃子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方知,你们二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崔升和四秃子忙都把头低下。
崔升和四秃子能够如实当堂作证,自然有其缘故。当时姜忠和郭霖把孙尚业救出,把崔升和四秃子也押出崔家之后,遵照孙亮的吩咐,又把崔升和四秃子押到了卢龙县城,交给了跟随孙亮出巡的贾成等四名大内侍卫。此次升堂之后,贾成等侍卫把崔升和四秃子押到了县衙大堂门外,专候传唤。
刚才,在崔升和四秃子被传唤之前,贾成对他们说道:“我再对你们说一遍,孙大人乃当今圣上钦差,前来此地督办均田。那崔老三为阻挠均田,竟然绑架关押孙大人高堂老父,已犯下不赦之罪。你等二人乃其帮凶,亦是罪孽不浅,若尽早悬崖勒马,尚可得到从轻发落。到大堂之上,当如何说话,我想你们心中应该有数。”
四秃子不住地点头哈腰,崔升也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一看眼下这阵势,如在堂上不说实话,很可能因作伪证而被关进大牢。为求自保,在县令问话时,他们只得实话实说。
孙亮对葛舜章道:“问他崔世虎,为何要绑架原告人?”
葛舜章随即道:“被告人崔世虎,你为何要绑架原告人?”
崔老三以仇恨的目光看孙亮一眼:“他孙亮打着皇上的旗号,不单夺去我请授之田,还要瓜分我崔家既有之田产,散给众奸民。我拘他老子,是提醒他,我崔家不是他想捏便捏的软柿子!”
孙亮道:“葛大人,他崔世虎抗旨不遵,阻挠督办均田,该当何罪?”
葛舜章语塞:“这……”
孙亮又道:“他崔世虎盗卖人口,逼良为娼,该当何罪?他崔世虎为报复皇帝钦差大臣,疯狂绑架关押钦差大臣之父,又该当何罪?以上数罪并罚,当判他崔世虎什么刑?”
葛舜章额上已沁满汗珠:“这,这……轻则流放,重则,重则斩决。”
孙亮道:“他崔家所占田地达一千二百顷,当如何处置?”
葛舜章道:“多余田地,当收为公田,授给无地少地民户。”
“哼!”崔老三口气强硬地说道,“我崔家田地,不过六百顷,另外六百顷,乃我妹夫渤海敬王手下之田,姓孙的,你也敢收么?”
孙亮凛然道:“渤海敬王李奉慈,朝廷规定其食邑二百户,以朝廷《均田令》规定的每户应授田一顷计,共应有田二百顷,其实有田地两千顷,多出的一千八百顷,当然要收为公田,授给无地少地民户!”
崔老三冷笑道:“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你姓孙的有没有这个胆!”
孙亮道:“葛大人,退堂之后,你即去知会渤海敬王,两日之内,将他食邑以外多余田地收为公田,授给无地少地民户!”
隔日,龙河湾北面田野上遍地都插上了彩旗,到处都有人在丈量土地。
忽然,一队四十余骑人马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为首的李奉慈用马鞭朝地里的人们一指,高声道:“都给本王冲过去,把那些奸民统统杀了!”
这四十余骑骑手手持刀剑冲向附近丈量土地的人们,立刻有三个人被骑手砍倒。
附近其他丈量土地的人们始而惊住,继而都喊叫起来。其中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有人大喊:“乡亲们,跟他们拼了!杀呀!”
很快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响应,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远近各处丈量土地的人们纷纷举着锹镐等农具边喊边向骑手们涌来,涌到骑手们跟前的人们即刻挥舞着锹镐与骑手们厮杀起来,一时间喊杀声、铁器撞击声和惨叫声响成一片。
从他处跑过来的孙亮边跑边喊:“都住手!都住手……”
厮杀的人们中没人理会他的喊叫,仍旧厮杀不止。骑手们寡不敌众,渐渐抵挡不住,开始往一侧退却。
李奉慈头上负了伤,流血不止。他用手捂着伤口大喊:“撤!”在经过孙亮近处时,气急败坏地朝孙亮喊叫,“姓孙的,本王跟你没完!”
后宫承庆殿,早朝之前,曹娴在为李世民更衣,脱下常服,换上朝服。
此时钱福慌慌张张地进殿,连声呼唤:“陛下!陛下!”
李世民皱起眉头道:“嗯?何事如此惊慌?”
钱福道:“陛下,二十位王爷齐聚两仪殿门前,吵吵嚷嚷要陛下清君侧呢。”
“是吗?”李世民对此似乎早有所料,转对曹娴道,“看来今日的朝会上要热闹了。”又问钱福,“挑头的是谁呀?”
钱福道:“渤海敬王李奉慈嚷嚷的最凶,他头上包着厚厚的布条,看来是被人打了。”
“是么?他从千里之外的平州跑来了?”李世民说到这里,转对曹娴道,“看来来者不善哪。”又对钱福道,“你去对他们说,有话到朝会上讲,莫在外面大声喧哗。”
钱福应声去了。
曹娴脱口道:“清君侧?”
李世民道:“朕已接到了孙亮发来的急报,他在平州查办均田事之时行事过急,发生了械斗事件,那渤海敬王李奉慈受了伤,定是他纠集众亲王向朕告御状来了。朕已命人去向孙亮传朕旨意,让他火速赶来京师见朕,想此时已快到了。看来,这个孙亮在今日的朝会上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这一日的朝会,与会百官中本来不包括李奉慈等从外地赶来的亲王们,但李世民临时决断,让他们都参加了。
议完预定议题之后,李世民对下面道:“李奉慈!”
李奉慈赶忙出班拱手道:“臣在。”
李世民道:“你自千里之外的平州赶来京师,且一大早便来宫中聒噪不休,究竟有何要事啊?”
李奉慈道:“陛下,那孙亮打着陛下的旗号,不单唆使众奸民抢夺瓜分臣弟的封地,还放纵众奸民持械殴打臣弟与属下,打得臣弟头破血流,若非臣弟跑得快,定已被奸民打死了。臣弟跟随太上皇与陛下东征西讨,没有死在战场上,却险些被一个白面书生纵容奸民打死在自己的封地之上。”说到这里痛哭流涕,“陛下呀,您说这还是我大唐的天下吗?臣弟请求陛下为臣弟做主,严惩肇事奸民!请陛下清君侧,严惩肇事奸民之首孙亮!”
此时众亲王纷纷出班,声音参差不齐地说道:“请陛下清君侧,严惩肇事奸民之首孙亮!”
“嗯?”李世民炯炯目光扫视一遍众亲王,“有这么多的亲王请求严惩孙亮?看来孙亮是惹起众怒了。嗯,众亲王此请,朕记下了,还有什么?”
李奉慈道:“臣弟得闻,陛下此番遣孙亮至各州查办均田,起自于后宫嫔妃向陛下进馋言,故请陛下整肃后宫,严禁后宫干政!”
众亲王齐声附和:“请陛下整肃后宫,严禁后宫干政!”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对文武百官道:“各位爱卿,方才有二十位亲王奏请朕清君侧,严惩肇事奸民之首孙亮,还奏请朕整肃后宫,严禁后宫干政。你们看朕该不该接受众亲王之奏请啊?”
长孙无忌出班,以双手托举着一叠奏章:“启奏陛下,这是三百四十位京官联名给陛下上的参劾孙亮的奏章,请陛下御览。”
李世民道:“好啊,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