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五、孙大力齐声道:“是小人亲眼所见。”
葛舜章道:“让证人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等等!”孙亮对葛舜章道,“葛大人审理此案,该当原告人与被告人同时到堂吧?尤其是原告人之证人指证被告人犯罪事实,更须有被告人在场吧?”
葛舜章略一迟疑,之后朝孙亮点点头,转对堂下道:“传被告人赵云鹏!”
两名衙役押着额上包着厚厚布条的赵云鹏进入大堂。走到崔老三身边后,两名衙役把赵云鹏摁跪在地。
葛舜章道:“被告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报上来!”
赵云鹏道:“草民姓赵,名云鹏,家住本县龙河湾镇龙河湾二村。”
此时孙亮插话道:“赵云鹏,原告崔世虎告你行凶殴打于他,还举出两名在场证人王小五、孙大力为其作证,你可认识这两名证人?”
赵云鹏扭头看王小五和孙大力:“回大人话,草民认识此二人,他们都是崔家的家丁。”
孙亮对葛舜章道:“葛大人,大唐律明文规定,案件当事人之亲友、属下不得为当事人作证。这原告人的家丁为原告人作证,该是有违于此吧?”
葛舜章额上已冒出汗珠,但仍强撑着问:“王小五,孙大力,你等二人可是崔世虎的家丁?”
两名家丁都有气无力地回答:“是。”
葛舜章道:“将此二人带下去!”
衙役把两名家丁带出大堂。
葛舜章以虚张声势的声音掩盖内心的虚弱:“被告人赵云鹏!原告人告你欠债不还,还行凶殴打原告人,且书证物证俱在!”“啪”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大胆奸民赵云鹏,你可知罪?”
赵云鹏道:“我不欠他崔世虎的钱,反倒是他崔世虎欠我的!至于究竟是谁打伤了谁,大人一看我额上的创伤便知!”
葛舜章一瞪眼睛:“什么?你不欠崔世虎的钱?来人!将他立下的借据让他过目!”
衙役到录事处取了借据,走到赵云鹏面前向赵云鹏出示。
葛舜章道:“被告人赵云鹏,你亲笔立下的借据,你可看好了?”
赵云鹏道:“不错,这是我亲笔写下的借据,当日借的是三十文钱,驴打滚的利,若我分文未还的话,到数月之后的今日,连本带利确已达到一千钱。可事实是,此债我已如数偿还于他,现下反倒是他欠我的了。”
崔老三朝赵云鹏扭过头高声道:“你胡说!”
葛舜章道:“赵云鹏,你说你已如数偿还于他,现下反倒是他欠你的了,证据何在?”
赵云鹏从怀里掏出一份字据:“此系当时草民与崔世虎共同所立之字据,上面写得清楚,草民小妹赵翠儿给崔世虎家做佣工,时限半年,酬金共是五文,用作归还草民所借崔氏之债。另欠崔氏之债二十五文,以草民户下田地一十五亩抵顶。请县令大人过目。”
衙役过来从赵云鹏手上接过字据,呈到葛舜章面前案上。
葛舜章看过,微微皱起眉头,就要递给县丞。
孙亮道:“拿来让本官看看。”
葛舜章只得把字据推给孙亮。孙亮看了,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又把字据推给葛舜章。
葛舜章把字据推给县丞:“辑录在案!”接着对崔老三道,“原告人崔世虎,被告人欠你之债务,被告人已如数归还于你,且有你与被告人共同所立字据为证,你为何还要指控被告人欠债不还?个中缘由,你且讲来!”
崔老三道:“他赵云鹏以其妹做佣工来抵债不假,可其妹在我家做佣工还不到一个月便逃跑了,如此怎能算还清了债务?”
赵云鹏气愤已极,大声道:“一派胡言!”
葛舜章一拍惊堂木:“住口!大胆奸民,若再咆哮公堂,本大人定将严惩不贷!被告人,既然你妹妹工期未满便已逃跑,如此怎能算还清了债务?讲!”
赵云鹏道:“我妹妹不是逃跑的,是被他崔世虎背着我卖到了这县城宜春楼!”
崔老三又扭头看着赵云鹏高声道:“你胡说!”
赵云鹏道:“我说的是实情!”
葛舜章道:“赵云鹏,你说你妹妹被原告人卖到了宜春楼,何以为凭?”
赵云鹏道:“我去宜春楼见到了我妹妹,我要把她领回家,宜春楼老鸨说,我妹妹是她花两千钱自崔世虎手上买下的,让我拿三千钱赎人。我哪里有那么多钱赎人?老鸨便让两名大汉把我赶了出来。”
葛舜章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人证物证?”
赵云鹏道:“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崔老三对葛舜章道:“大人,小民绝无卖人之事,这是姓赵的在编造谎言,诬陷小民。”
葛舜章道:“赵云鹏,你空口无凭,本大人岂能轻信于你?”
孙亮扭头看着葛舜章道:“葛大人,崔世虎把赵云鹏之妹卖到宜春楼,人证物证俱在!”
葛舜章一愣:“这……孙大人何出此言,又何以为凭?”
孙亮道:“大人命衙役去堂外传宜春楼鸨母到堂作证便是。”
葛舜章道:“这……哪里有什么鸨母?”
孙亮道:“本官再说一遍,大人只管命衙役去堂外传宜春楼鸨母到堂作证便是!”
葛舜章不得已地说道:“传宜春楼鸨母到堂!”
班头高声喧呼:“传宜春楼鸨母到堂!”
果然,一名衙役出去后又很快返回,把宜春楼鸨母带到了堂上。
原来,孙亮在去看望被打伤的赵云鹏时告诉他,那崔老三定然会恶人先告状,把他告上卢龙县衙大堂,嘱咐他届时一定要反诉崔老三倒卖他小妹的罪行。今天一早升堂之前,孙亮即指派皇上配给他的范全等两名侍卫前往宜春楼,传唤鸨母到堂作证。范全等二人到了宜春楼,对保姆亮明自己的身份,随即说道:“鸨母你听好,皇帝陛下钦差大臣孙大人今日专程来到县衙,督办龙河湾镇崔老三将赵云鹏之妹赵翠儿倒卖给你宜春楼一案,你到了县衙大堂之上,若据实出具证言与书证,孙大人可赦你无罪,若胆敢出具伪证,定将从重责罚!你可听好了?”
跪在地上的鸨母忙不迭地磕头:“妾身听好了,妾身定会据实出具证言与书证。”
于是,范全等两名侍卫早早地就把鸨母带到了县衙大堂外,专候传唤。
葛舜章对鸨母道:“来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报上来!”
鸨母道:“妾身贱姓杜,名云娘,家住卢龙城宜春楼。”
葛舜章道:“杜云娘,本大人问你话,你须如实作答!本案被告人赵云鹏称,原告人崔世虎将赵云鹏之妹赵翠儿卖给了你的宜春楼,可有其事?”
鸨母回答:“回大人话,确有其事。”
葛舜章问:“卖了多少钱?”
鸨母回答:“两千钱。”
葛舜章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若以假话蒙骗本大人,本大人定将治你作伪证之罪!”
鸨母道:“妾身说的是实话,有妾身与崔家三爷所立字据为凭。”说罢从怀里取出字据。
葛舜章道:“将字据呈上来!”
一名衙役过去从鸨母手上接过字据,呈给葛舜章,葛舜章看过之后推给孙亮,孙亮看过之后又推给葛舜章。
葛舜章把字据推给县丞:“交录事辑录在案!”接着对崔老三道,“原告人,你将赵翠儿卖到宜春楼,有你所立字据在此,对此,你有何话可说?”
崔老三把头扭向一边,不再吭声。
孙亮朝葛舜章稍稍侧过头,问道:“葛大人你看,此案当如何处置?”
葛舜章道:“可宣告被告人赵云鹏无罪,所欠崔世虎之债务已清偿。责令崔世虎将盗卖赵翠儿所得之银钱退还宜春楼,宜春楼让赵翠儿还家。”
孙亮又问:“崔世虎盗卖人口,逼良为娼,葛大人以为该定何罪?”
葛舜章语塞:“这……”
此时堂外忽然传来击鼓声。
一名衙役进入大堂:“大人,有龙河湾村民孙睿在堂前击鼓喊冤。”
葛舜章问:“可知状告何人?”
衙役回答:“状告同村人崔世虎。”
葛舜章把头扭向孙亮:“孙大人你看这……”
孙亮道:“既然被告人就在大堂之内,大人正可将喊冤之人传上大堂一并审理。”
“这……”葛舜章稍一犹豫,接着道,“好吧,传原告人孙睿到堂!”
衙役返身出堂,随即把孙睿带到堂上。
问明了孙睿姓名和住址,葛舜章接着道:“孙睿,本大人问你,你状告何人,是何案由?讲!”
孙睿道:“草民状告同村人崔世虎。六日之前的夜晚,崔世虎指使其家丁闯进草民家中,将草民家父绑架至崔家柴房关押达五日之久,关押期间对草民家父禁食禁饮,百般折磨。草民家父被解救出来之时,已晕厥不省人事,经郎中全力抢救,方保住一条命。草民求县令大人为草民家父做主,严惩绑架残害草民家父之主犯崔世虎。”
葛舜章道:“既是你父亲被人绑架,为何他本人不到堂上告,却由你来代为上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