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七月份,气温舒服得让人发困。
邹沫挺着肚子,坐在上司Derrick的面前,不,应该说是前上司。
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得很,这是她从前工作的地方。她每次进来这个办公室,总要屏住呼吸,害怕又要挨骂。
只是如今走进来,却是坦然自若的。
是要到分别时了,阔别她曾经努力过奋斗过的地方。
在这里工作的回忆,如今想来,不过几个月前,却对她来说,遥远得很了。
这几个月,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沫,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你知道的,时斐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而且,换句话说,我们培养你这样的一个员工,并不容易,所以对于你的辞职,无论是从私人角度为你考虑出发,还是从集体角度为公司考虑出发,我都不大赞同。”Derrick坐在皮质座椅上,手指轻点桌面,为邹沫分析着利弊,“你要知道,你在时斐工作多年,特别是你和Estelle配合得相当默契,你的设计有东方元素,正是我们当下进军亚洲市场最需要的,我不希望公司失去你这样优秀的员工。而且我作为你的上司,我最是清楚你为了做到时斐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不相信你对时斐没有感情。”
“Derrick,我已考虑清楚。”邹沫对上Derrick探究的眼神,认真地说。
Derrick继续对她步步紧逼,“为什么?你又找到了更好的公司?关于待遇方面,对方给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可以再次沟通一下……”
邹沫是Derrick一手带出来的员工,他向来挑剔苛刻,但是对邹沫这个员工,他一直青睐有加,她的抗压能力还有各方面的素质,都是他较为欣赏的。
“不是的,Derrick,”邹沫打断他,呼了口气,继续说,“我并没有找其他的公司。”
“那是为什么?因为你怀孕的原因?”Derrick看着她,说,“沫,我之前也说过,你完全可以等你生产完以后再来上班,而且我也有意向让你去中国分公司上班。”
“Derrick,”邹沫斟酌半晌,才缓缓说,“我先生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希望在他在的时候,我能多陪陪他。”
她想用她的所有时间,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邹沫走出Derrick的办公室,心里想着Derrick最后的那一句话,他说,“沫,欢迎你随时回到时斐。”
对于这个地方,她还是有感情的。
手机铃声响起,是孟庭之的视讯通话。
邹沫走到楼下花坛处坐下,接起。
她这边还是下午,他那边已经是漫天星子。
他清俊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她发现她才离开他没多久,就开始想念他。
“一切可顺利?”他问。
“顺利得很。”
“孩子有没有闹你?”他还是不放心。
“孩子很乖。”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有没有舍不得?”他认得她现在身后的地方,是时斐大厦。
邹沫想了片刻,才说,“有那么点舍不得。从前上班的时候,天天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不做了,现在真能不做的时候,反而觉得失落。”
“沫沫,你大可不必勉强……”他不想她为了什么而去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
“庭之,”她打断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很好,比起留恋这里,我更想回去和你还有初七在一起。”
他听了她的话,唇边蕴着浅浅的一抹笑意。
“初七呢?你今天可有把他接到家里?”
“唔,今天寺庙有活动,他跟着静云法师下乡去了。这会儿该是回来了,他托我给他修的玩具我已经修好了,等会就拿去给他,这个小鬼头,到时候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吃了饭了没有?”
“吃了。”
“想我了没有?”
“没有。”
“孟庭之!”
他轻声笑起来,“若不想你,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我怎么不信?”她故意挑眉看他。
“怎么样才能信?”他问。
“沫——”不远处,Estelle下了楼,唤邹沫。
“你去忙吧。”他笑意温和地说。
收了线,孟庭之看着桌上初七拜托他修理的那只小飞机,微微出了神,过了许久,才站起来身来,拿了车钥匙,准备去见一见那个小家伙。
车开到接近净法寺的地方就渐渐停下,前面有辆面包车横着挡住了通往净法寺的门口的唯一通道,这条路窄,本就是单向道。
孟庭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前车有挪动的意思,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他支着手等待着,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
前面似乎又纠纷声,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
夜色太暗,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一个黑影跳上那辆面包车,接着面包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孟庭之的车缓缓开了过去,却见静云法师冲了出来,指着面包车离开的方向哭喊。
他喊的是,初七。
“孟先生,幸好你来了,初七……初七被人抢走了!快追!快追!”静云法师看到孟庭之在这儿,指着面包车离开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孟庭之闻言心一沉,当即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一个箭步冲到车上去,他的脸色冷峻得可怕,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微微颤抖。
初七,初七……
初七不能出事。
孟庭之眼皮突突地跳着,只觉得全身血液上涌,一颗心挂在悬崖边上。
面包车刚走不远,孟庭之不过三个路口就找到它的踪迹,他一路上冲出去,油门加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