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眠。
张国修一家残忍被害,凶手作案手法和疯狂程度令人发指,他活体分解了林秀梅,又杀了张珊,剥掉了她身上的肉,切成小块丢弃,最后将张国修杀害分尸,用尸块煮了一锅汤。
所有到现场的同事都被震惊了,包括阅尸无数的老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虽然不知道凶手的真实名字,但好在是掌握了他的其他信息,在他的住处,我们找到了一张二寸免冠照,通过猪肉摊老板和娜娜的辨认,确认他就是竿子。
当晚,我们就对他进行了网上追逃,同时也发布了通缉令。
对于他残忍杀害张国修一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通过走访张国修和林秀梅的亲友和邻居,没人听过或者见过这个人。他应该不曾出现在张国修一家的生活中,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杀害他们?
那天晚上,通哥在办公室里一个劲儿地抽烟,我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话,吧嗒吧嗒抽了半盒。突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忙忙下了楼。
他去了一楼的档案室,那是存放刑警大队陈年旧案卷宗的地方。之前我只是听说过,但没进来过。
我问:“你想找什么?”
通哥说:“一本卷宗。”
我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通哥有些不耐烦了:“我见过那些名字!”
我问:“张国修说的那些名字吗?”
通哥火急火燎地说:“别废话了,快帮忙找。”
我问:“有名字吗?”
通哥说:“没有,时间大概是1990年至1992年的,连环强奸杀人案,那时候我还没来分局,也是后来听老队长说起过。”
当时我也不知道通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帮着找,找了十多分钟,我找到了一本封存卷,卷皮已经褪色了,案件类别上写着连环强奸杀人案,时间是1990年。
通哥拿过卷宗立刻开始翻看,一边看一边说:“没错,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我问:“一定是谁?”
通哥坚定地说:“当年没有侦破的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就是张国修!”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通哥说:“我从张小燕口中第一次听到张国修说起的那些名字时,就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现在我想起来了,他所念叨的那些名字就是这起连环强奸杀人案中的十个受害者。”
通哥所说的这起连环强奸杀人案是发生在20年前的一起恶性系列案件,是当年的大要案之一,至今未破。
1990年6月20日至12月14日,在这半年时间内,在东闽市下属县乡连续发生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凶手共杀死十一人,未抢劫财物,不过在事后现场清理中,三家人的亲友都证实,受害者家庭的户口簿不见了。
这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给当时的东闽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轰动,也给全市治安造成了严重危害,该案由当时的刑警老队长、通哥的师父王强负责。由于种种原因,这起系列强奸杀人案并未侦破,成了当年一大悬案,这也成了老队长王强从警生涯中最大的遗憾之一。
具体案情如下:
东闽市凌通县陆建成一家五口被害案
1990年6月20日晚,凶手潜入受害者陆建成家,用放在院子中的铁棍袭击了当时正在看电视的陆建成的老婆孙小菲(37岁)和女儿陆兰红(15岁)、陆兰萍(13岁),当时陆家还有孙小菲的外甥女顾佳佳(15岁),凶手残忍地将孙小菲等四人杀害,并奸尸。凶手杀人奸尸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等待外出打牌的陆建成(40岁)回来,陆建成发现妻女还有外甥女被杀害后,想出去报警,却被藏在门后的凶手袭击头部,导致死亡。作案后,凶手将凶器遗留在现场,翻墙逃离。次日一早,陆建成的嫂子发现后报案。经现场勘查,提取了凶手作案所用铁棍、在受害者内衣裤上遗留的精斑、一枚清晰胶底鞋类足迹和两枚可疑指纹。
东闽市聚河县高宝然一家四口被害案
1990年7月4日晚,凶手潜入受害者高宝然家,袭击了当时在院里干活的高宝然(41岁),随后进屋杀害了正在屋内聊天的高宝然的老婆葛玉芬(39岁),强奸了他们的女儿高宝华(18岁)和高小月(16岁),猛击她们头部,致其死亡。随后又对葛玉芬进行了奸尸,逃离。经现场勘查,受害人均系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办案民警提取了凶手的精斑、胶底鞋类足迹,现场未发现作案工具,可能被凶手带走或丢弃。
东闽市五行县李海青一家三口被害案
1990年12月14日晚,凶手潜入受害者李海青家,先是袭击了在东屋睡觉的李海青(45岁)和靳小枝(43岁)夫妇,随后跑到西屋,将在睡梦中的李红霞(19岁)强奸并杀害。凶手杀人后,对靳小枝进行了奸尸,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海青的大女儿李梦梦(22岁)下晚班回来了,凶手用铁棍袭击其头部,强奸并将其打成重伤,后被抢救生还。经现场勘查,办案民警提取了凶手的精斑、胶底鞋类足迹,但未发现作案工具。
这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共有十人遇害,一人受重伤。
作为三起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李梦梦在案发后未能向警方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她说因为天黑,加之看到爸妈和妹妹被害的惨状,她精神极度紧张,并未看清凶手外貌,只记得凶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撕掉她的衣服,将她强奸了。
由于当年办案单位在破案方面经验不足,刑侦技术相对落后,加之凶手作案后未留下更多可追查线索,虽然三起案子都提取了凶手的精斑,但当时DNA技术刚刚被应用在司法鉴定程序,各方面技术很不成熟,种种原因让这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成了悬案。
张国修在同张小燕还有娜娜亲热的时候,所念出来的名字就是三起案件中所有女性受害者的名字,这绝对不是巧合!
虽然通哥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张国修的这个举动还是让他和当年的系列杀人案扯上了关系,在接下来对其住处搜查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发现其卧室床下有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一些女性内衣裤,颜色和款式比较老旧,在那些内衣裤下面,我们找到了三本户口簿,即当年三起杀人案中,三个受害家庭丢失的户口簿。
由于当年提取的凶手精斑在保存过程中出现失误,造成了遗失,已经无法通过DNA比对进行凶手鉴定,虽然缺乏关键性指向性证据,但张国修还是有重大杀人嫌疑,这或许也是他们一家三口被杀害的原因。
陈刚说:“看来凶手就是冲着当年的奸杀案来的,他会不会是受害者的亲戚朋友?”
通哥摇摇头,说:“可能性不大,如果凶手是三起案子受害人的亲戚朋友,现在至少要五六十岁了,而凶手只是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
我说:“在第三起案件中,不是有一个幸存者李梦梦吗,会不会是她后来结婚生子,对当年的惨案念念不忘,要为家人报仇呢?”
仲大龙表示不屑地说:“你以为是勾践卧薪尝胆啊,忍辱负重二十年,让孩子出门报仇!”
通哥说:“猛子说得有些道理,李梦梦是当年的系列杀人案中的唯一幸存者,她目睹了家人死亡惨状,她自己也被强奸,被打成重伤,心中肯定充满仇恨,所以我觉得凶手和李梦梦肯定有关系,从年龄上推测,确实有可能是她的儿子!”
有了这个猜测,我和通哥立刻赶到了当年发生惨案的五行县。
在联系了当地派出所之后,我们找到了当时李海青一家居住的地方,那里早已经没人居住了,周围邻居也都换了又换。
我们辗转找到了李海青的亲戚。据他说,当年惨案发生后,他们也都无法接受,一家人好好的,就被人杀了还奸尸,幸好李海青的大女儿李梦梦被抢救过来了。
通哥问:“李梦梦不住在这里了吗?”
亲戚说:“早就搬走了。”
通哥问:“她什么时候搬走的?”
亲戚说:“差不多20年了吧,当时我儿子才5岁,现在我儿子都结婚了。”
通哥问:“你知道她搬到哪里了吗?”
亲戚说:“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我也忘了听谁说了,说在齐梁县的批发市场见到过李梦梦,当时还带着一个孩子。”
我和通哥对视了一眼:李梦梦结婚生子了!
我们随即开车去了齐梁县的批发市场,不过那个亲戚说的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或许李梦梦早就搬走了,不过我们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市场内做了询问。一个老菜贩认出了李梦梦的照片,说她偶尔在他那里卖菜,因为说话方式很奇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好像就住在市场后面的平房里。
在接下来的寻找中,我们顺利地找到了李梦梦的邻居,不过他说她不叫李梦梦,而是叫李冉,她搬过来的时候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由于没有准生证,当时还是他帮忙找的接生医生,后来生了一个男孩。
邻居说:“不过她对那个孩子不好,经常虐待他,打骂就像家常便饭。有一次,我还见到她用热水泼那孩子,滚烫的热水啊,直接浇在头皮上了,孩子烫得哇哇哭,她还笑!”
通哥问:“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邻居说:“他没有大名,我们都叫他竿子。”
竿子?
我立刻掏出那张二寸免冠照,邻居一眼就认出了他。
通哥问:“他们现在不住在这里了吗?”
邻居说:“半年前,李冉得急病死了,之后竿子也搬走了,因为房租没到期,房东一直没过来。”
等那个邻居离开后,我们翻墙进了李梦梦租住的平房。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子,房子里很干净,看得出竿子在离开前打扫过,我们进了屋,屋里更是异常干净。
通哥突然问:“猛子,你相信李梦梦是得急病死了吗?”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
通哥问:“我觉得是竿子杀了李梦梦。”
我摇摇头,说:“不可能吧!”
通哥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通哥正要开口,手机却响了,电话是陈刚打来的,通哥按下了免提键:“说吧,有什么发现?”
陈刚说:“通哥,你们快回来吧,那个杀人犯,就是那个竿子来分局自首了,他承认是他杀害了张国修一家三口!”
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通哥以把车开到报废的速度赶回了分局。
当我们走进办案区讯问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面容枯槁、干干瘦瘦的男人。
那一刻,我有些恍神,我不相信,这个年纪比我还要小的年轻人竟然是三起恶性杀人案的凶手!
讯问笔录是俞队和通哥一起做的,我负责记录。
关于通哥讯问的问题,竿子都回答得很完整。当问及他的杀人动机时,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以下为部分讯问笔录内容:
通哥问:你为什么杀张国修?
竿子答:因为他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的凶手!
通哥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
竿子答:因为我就是证据!
通哥问:你是证据?
竿子答:我是他儿子!
他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通哥的表情一如往常地淡定,我忽然想到在接到陈刚电话前,通哥说他想到了一件事,或许就是这个!
俞队问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张国修的儿子?”
竿子说,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三起惨案中,他母亲是唯一的幸存者。当时凶手将她强奸后,本以为一棍子将她打死了,没想到只是打成了重伤,昏迷了一天一夜后,她醒过来了。
案发后,李梦梦的精神几近崩溃,爸妈妹妹全部被害,她无法接受这残忍的一切,尤其是事后凶手一直没有被抓到,她更是处于极度恐惧中。
她决定离开那里,却在离开前发现自己怀孕了,在被强奸之前,她是个处女,那个孩子就是凶手的,本来她想要打掉这个孽种,她不能生下这个罪恶的孩子。
他在未出生前就带着母亲无比怨毒的诅咒,这怨毒注定要跟随他一辈子。
竿子答:最后她还是将我生了下来,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对我充满仇恨。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孽种了。她说我是杀人犯的孩子,不该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她还是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她说她找不到那个杀人犯,我就是他的影子,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她的话,直到我慢慢长大才发现,我就是一个发泄筒,一个她对那个害死她一家和毁掉她一生杀人犯的发泄筒。
通哥问:她经常虐待你吗?
竿子冷笑了一声,用戴着手铐的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我们看到了他被烫掉一半头皮的脑袋。
竿子答:这是我7岁时,被她用热水烫坏的,那天她又发疯地打我,先是用木棒子,后来用铁棍,最后拎起暖水瓶,把热水往我头上浇。我大哭,她却哈哈大笑起来。
通哥没说话,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竿子又脱掉了上衣,在他瘦窄的身上,前胸、双臂、后背,我们看到了大大小小的伤疤上百块,形状各异。
通哥问:你没有试着逃跑过吗?
竿子答:我试过,被她发现了两次,回来被打得半死。为了惩罚我逃跑,她将我绑了起来,然后用打火机烧我的……
通哥问:烧你的什么?
竿子缓缓站起身,褪掉了他的裤子。
这个动作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当他脱掉裤子和内裤的一刻,我们看到了他的下体。他甚至用手拨动了两下,但在我们看来,那个动作并不是猥琐的,而是带着强烈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