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开始三五成群地团坐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抓挠头顶的蚊蝇,拍打之声,不绝于耳。
大冰鬼鬼祟祟地移到我身旁,看那脸媚笑,就知准没好事,果不其然:“队长兄弟,你大足姐的潜伏位置,大体在哪儿啊?”
“这属绝密!”
“嘿,咱哥俩,谁跟谁啊!说说……”
“那我问你,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能不能做到不告诉任何人?”
情圣忙不迭地鸡啄米:“能能能,一定能做到!”
我无私地一翻白眼:“那么,我也能做到!”
“呃……好兄弟,哥不过想等会儿与你嫂子并肩作战而已,真没其他……”
袋鼠在旁边开始用不再渗血的小嘴,深情地吟咏:啊!为妞儿生,为妞儿死,为妞儿奋斗一辈子……狗熊的满腔热“愤”,总得寻个出处,指着摇摆未定的鼠头:大耗子,你给我闭嘴,刚才的“清蒸熊掌”没饱儿是吧,要不再来份“爆炒肘子”?
小杉赶紧跳到有效安全距离,赖笑着示意,自己不过诗兴大发而已,无他,无他。我见大冰真的有点急眼,便附耳将人家小宝贝的具体藏身处详细告之,一张熊脸这才转怒为喜,屁颠屁颠追蝴蝶戏蚊子去了。
袋鼠见警报解除,也迅速跳回原位,眼睛不安地盯着熊背影,嘴巴却顽强地戏谑:“花痴……哎!灰狼回来了!”
灰狼带回的情报,差点惊掉了众人的下巴!鳄鱼的确集体退回了水面,但数量却锐减到了不足十条,而且在湖滩上,发现了大量杂乱的人类脚印,还有弹壳——傻子也能猜得出,这地儿的人类,开始喜欢上了天然无公害的鳄鱼肉。
土拨鼠随后赶到:“队长,我发现,在大象和河马藏身的树林边,有人类的警示牌,正面好像写着——小心什么什么夫……”
闻讯赶来的狗熊,拎起小跳,想为自己腾个位子,我抬手止住大冰:“小跳,你好好想想,那几个字是小心什么夫?”
没承想白熊这五十步,笑起一百步来还真没完没了:“嘿,老二,俺看就别难为他了,除了阿拉伯数字,他还能认得几个!”
“熊大冰同志!”我面容一凛,“我们这是在工作、在战斗、在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请你安分点好不?你超过三的数,才分清了几天啊?”
袋鼠关键时刻和稀泥的本领,果然出众:“嘿嘿,好好好,大哥二哥,大家都不要动怒,咱先干正事,瞧现在咱这处境——多危险啊!”
“危险!”我没好气地一甩膀子,一副慈者不带兵的姿态,“有什么危险的!再扰乱军心,小心老子军法伺候,按原计划进行!”
接下来我与灰狼商量,可以根据鳄鱼的数量,对小组人员进行更加安全地微调,即原先的两人一组改成三人一组,藤条由“一”字形改成“丁”字形,诱饵增至双倍,固定在丁字系口。我们进一步分析,如果最近人类对鳄鱼展开捕杀,那么这群爬虫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相信一旦天黑,他们必定爬向岸边觅食,到时自然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剩下的小半天时间,大家的任务就是定位后各自挖好掩体,守株待兔!
任务安排妥当,转身瞧见大冰,正独自待在远处闷闷不乐。唉,想老子堂堂一敢死队长,这还得临时客串一下政治教导员,我上前一腚坐下:“老大,刚才我的语气,的确有些个过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熊脑袋越发的耷拉,瓮声憋了句:“没事。”
想想没与狗熊勾肩搭背已好多年,现在该是温习温习的时机了:“大冰哥,在咱这个圈子里,我追求团结、追求人人平等,视人人都为兄弟朋友,实在不是兄弟我在故意作秀、收买人心啥的——我承认,咱们的圈子里,的确有垃圾,但说来也有不少修养和能力兼备的热血青年啊,我们总不能因为某一个或者某几个成员的低素质行为,就让外界对我们这一批甚至一代人下一个恶劣的结论吧?你听听,现在大家一提起我们,就跟提畜生、赖皮的语气,差不了多少——我拼命地带领大家为湿地、为人民服务,多做有意义、有理想、有目标的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湿地所有的人们认可我们,改变对我们这一代人的看法吗?让他们知道,他们眼中所谓的这批‘下三烂’,不仅仅会打麻将、打游戏、打架斗殴——我们不是堕落的一代,我们有正义感,我们有团队精神,我们有知恩图报、除暴安良的能力、毅力和精力,我们会为之奋斗,我们不会辜负我们自身的理想,不会辜负养育我们的父母,不会辜负我们死去的兄弟,不会辜负我们的姓、我们的名!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老大你的支持——没有你,我啥也做不成!”
本没指望自己的一番陈词滥调能够让谁顿时心灵升华,所以当熊大冰听完后,抹着眼泪寻死觅活地要求与我同组战斗时,心中禁不住长嘘一口浊气:真服了自己这小口齿儿,都快赶上唐三藏了!
感动之余,大冰临了提出一个智囊团忽略掉了的要素:前几天,给鳄鱼们在河中留下的二十多块肉饵,可能会帮助他们晚几天上岸呢。哎呀!对啊,如此一来,大家饿着肚子埋在沙堆里的时间,就不知多久了!
众目睽睽下,我的心窝,仿佛被一头关节寸断的麋鹿,撞得突突作响。斟酌片刻,我徐徐站起:“兄弟们,只要我黄小狐活着一天,在场的所有兄弟,有残害于你们的,我必穷毕生之力,尽数诛之!所以,此次为鹿小椰兄弟复仇的行动,我们当义不容辞,自不会半途而废!我要求,一切按计划进行,如果没我的命令,所有人员,就算渴死、饿死,也不可撤离战场半步,明白吗?”
“明白!”众声鼎沸,震彻山谷!
大家已经在灼热的沙堆里,整整埋了三天两夜。
丛林里的大象和河马,我已下令屏退了三分之二:一是因为他们食量大,体力消耗过快,实在打不得持久战;二是先前土拨鼠陈述的“小心什么夫”,落实后才明白,是人类树的“小心强力夹”警示牌,至于“强力夹”的布置范围和威力,我们却不得而知——为防万一,行动不便的动物,自然要退出行动。
第三天黄昏,夜幕开始徐徐降临。突然听到远处的灰狼,嘬嘴儿鸟叫了几声!众人顿时森严警戒,如临大敌——没错,刚才狼队副所发,正是鳄鱼上岸的警示信号!我在重压之下,更是几近屏住了呼吸。
入夜,皓月当空!皎白的月光,经一条条肥硕的鳄鱼折射入眼,尤显阴森。
虽然集体遭受过重创,但剩余的爬虫显然身经百战,深谙兵法——十多条鳄鱼上岸时,竟完全按进攻队形徐徐前进,外坚内固,鳞次栉比,整体显得有条不紊、固若金汤!
万籁俱寂中,木小杉却望着一条条大鳄,边数边流口水:“一条、两条、三条……二哥,咱这是要发呀!”
正紧张得噤若寒蝉的我,真恨不得上前,给这财迷一花拳绣腿!都什么生死关头了,亏这厮还挂念着老狐狸那几万针的承诺。
再过片刻,土拨鼠开始依计行事。
只见他手提两只貌似鳄鱼卵的鹅卵石,在鳄队不远处跳着大叫:“鳄鱼蛋,新鲜鳄鱼蛋,买一送一,物美价廉,量大从优,概不退换!”
袋鼠忍不住捂嘴闷笑:“这小子,不做小贩真可惜了。哎?对了,二哥,你安排他……这哪一曲啊?”
看着有几只成年母鳄迅速朝小跳扑去,我欣慰地笑笑,哥们儿想想,如果,整个鳄群不按我们设定好的路线进入伏击圈,那我们沙丘下的同伴,不知要被人家踩死多少呢!一时间,鳄鱼队形果然大乱,纷纷叫嚷着“抓耗子保蛋蛋”,陆陆续续进入我们预期的位置。见时机基本成熟,我果断朝负责扎口的灰狼打一个呼哨,各小组同时把带藤的肉饵抛将出去。
肠子都饿成了麻花的众鳄,哪还有夺蛋的心思,无不就近抢吞着美食,众人立即跳出掩体,拼命拉紧手中的藤条——鳄鱼在吞咽受阻的情况下,果然习惯性地翻转起了身躯,血盆大嘴顿时给藤条缠了个结实,无法张合!躲在丛林中受尽煎熬的大象和河马,迫不及待地蜂拥而上,大部分被困的鳄鱼,估计已瞬间毙命!
说来也巧,“照顾”我哥仨的,恰是残害椰子兄弟的鳄鱼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们一边用尽全力拉紧藤条,一边喊着大足姐姐的名字。正在此时,十几米外,突然传来一声大象的惨叫,就着月光,只见象大姐的前右脚,被一副硕大的铁夹扣住,夹齿已然深深没入踝骨,鲜血迸流!
我刚要向身边几十米外的河马求援,白熊却长啸一声,下意识地松掉了手中的藤条,径直朝未婚妻奔去——鳄鱼头子就势回转身体,脱缰而出,急速扑向体型相对较小的我。
事发突然,在身后的巨鳄疾速追赶下,最终,我只身逃向最近的一片石林!
这是一片呈宝葫芦形分布的天然石林围墙:第一个出口稍大,在我通过后,鳄鱼也偏着身子挤了过去;好在第二个亚腰过道宽度适中,我勉强钻了进去,肥硕的鳄鱼王,却只有望门兴叹了。
我稍稍平息了平息自己的粗喘,四下环顾了一下这十米见方的救命场所。周围的石林高耸入云,狐狸是万万翻不过去的,唯一的出口,又被那只大鳄的獠牙把持着,心中暗忖:自己这次算是栽大发了,最外面的出口,河马和大象根本进不来,整个队伍中,能挤进来的瘦小伙伴,又根本不是眼前这张血盆大口的对手。
如果就此僵持下去,已然三天两夜汤米未进的我,只好活活饿死在这葫芦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