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咕咕的声音整夜未停,木言翻来覆去,直到洞口泛出丝丝缕缕白光,才疲累睡去。睁眼时已近中午,洞厅飘满饭香,沙沙声整齐划一,明亮日光从洞口倾泻而下,照得汉子们发乌黑,肤油亮。
李想和幹卜也挤在一旁,帮着汉子们在沙石上磨亮箭镞。
“牛角,这胸前的伤得养着,骨头长歪了,身子就不灵便了,走路都要受拖累。你想以后都直不起腰来吗!到时还会有哪个姑娘看上你呀!”
“溪哥,我……我真想跟大伙一块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大伙好容易把你这条命抢回来,可别再折腾没了。好好躺着,二月后才能起身。”
一声低低,满溢痛楚不甘的哀嚎响起。
木言起身走出几步,来到两人身旁蹲下,笑盈盈望住牛角那张微微扭曲的脸,很年轻,估摸二十都不到,十八九的年纪,浓眉大眼,高挺鼻梁,就是嘴唇过厚,上嘴唇还微微突出,稍减了几分英气,却又多加了两分傻气。
牛角急忙住口,傻愣愣望住木言,见她正打量着自已,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一寸寸下移,滑过胸膛,盯住肚脐,紧跟着还要往下。火苗一下从尾椎骨腾起,全身火烫,心里毛急,双手猛一插盖住了裆部,这一下双臂快速移动,牵扯胸前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
木言死死盯两眼牛角双手,微挑起眉毛嘻嘻一笑,移回视线,伸出一根白嫩手指戳了戳他手臂,“你身材很好啊!”
牛角只觉得耳朵都烧红了,哪里来的漂亮小姑娘呀,这看人……看人……也太那个……了吧!虽说族里姑娘比山外头热情些,可也没见过像这样直愣愣打量男人的,双眼恨不得在身上钻出个洞来!
“你……你……谁呀……”牛角说话都结巴了。
“我爷爷拿珍藏的人参救了你,你就要听我的!”木言嘻嘻直笑,两个酒窝又圆又深,直闪得牛角眼发直,头发晕。
“牛角,这次算你命大!前夜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要不是这位小妹妹的爷爷,寅前辈拿出百年人参给你服用,噢,还有那祖传的九转神药,我也没法救活你了,你真该好好谢谢人家!”元溪抬眼,细细打量木言,手下动作不停,把捣好的草药熟练敷到牛角胸前伤口上,心里却止不住泛起疑惑,这伤口好得太快了,前儿那么大咧的伤口,血肿流脓,又挖去了大块,现在竟已微微收口了,血水都没什么了。想来自家真是踫上高人了!昨夜里说马系在林子里,他是一句都不信的,哪会在逃命的时候把马给留下呢!再说山头上挺高,真能听到动静!得,别七想八想的,现在受益的可是自家,别的不说,牛角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啊!!”牛角一张脸涨得通红,满脸激动,望着木言又不知所措,“听……听你的……”
“对啊,不是俗话说的嘛,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下你当然要听我的啦!”木言眨着眼睛,再次伸手戳了戳牛角手臂,这小子,肌肉真结实,肯定天天山里跑。
“对,以身相报。”元溪望住木言狡黠双眸,嘴角笑容拉大又扯住,一本正经道。
“啊……以……以……身相报……可……可她……也……”牛角话不完整,舌头都大了。
“怎么,我这么漂亮,你还嫌我。”木言瞪起双眼,把头凑过去,恶狠狠道。
“不……不……不……”牛角双手急摆,脸红似要滴出血来,“姑娘……姑娘……好看……像……像仙女……”
“那就说定啦,等事情完了,跟我回家去。”木言紧绷住脸上肌肉,防着自已大笑出来。
“嗯,跟着回去。”元溪涂好药,放下碗,哈哈大笑起来。
牛角望着木言笑成弯弯月儿的眼睛,再转头望向大笑的元溪,微恍过神来,“你们……你们……”
“牛角哥哥,你好好养伤吧,等你伤好了跟我回家去。”木言拍拍牛角的胳膊,笑着起身,嗯,洗洗要吃饭了,肚子好饿。
“溪哥,开玩笑的吧。”牛角傻愣愣。
“呵呵,放心吧!开玩笑的,就算你想,也配不上人家。”元溪轻声道,“这伤口好得挺快,估计一个月你能起身了。
牛角移回目光,盯着洞顶,眼神呆木,小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红莺都没她好看!想到此,脸上慢慢浮起悲伤,红莺也死了……
“爷爷,有没有派人去山道口守着,不知他们会不会有啥动静。”木言走出山洞,在洞边找到了向远处张望的寅夜。
“派了,各条小道都有人守着,一有动静就传声回来,他们逃不了。”寅夜自信道。
“粮车队没了,估计他们早已去通知那个刘大人了。”木言担忧道。
嗯,寅夜点头,“刘大人是肯定已知了,就不知他胆大还是胆小了。”声音沉沉中含着一股凛冽。
“胆大胆小?”木言疑问。
“胆大之人,必会纠结队伍过来,把他认为的这帮山匪给剿了,这个地头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得挖矿,如果他胆小,认为事迹败露,那就会偷偷溜了。”
“这个刘大人啊,”木言转回脑袋,抬头望向蓝天,呼出口气,轻笑一声,“肯定是胆大之人,他都敢投靠桂王,骗灾民过来挖矿了,还有他不敢的,说不好,现在队伍已经走在路上了。这个贪财贪权势的刘大人,真应该杀了!”
“嗯,丫头,这事怕要被你说中了,看来我们得早些出发,多些人守路口,也好看着动静。”寅夜双目慈祥,轻抚一下木言脑袋,“今儿晚上你就跟着李兄弟,还有幹卜他们待在洞里,这个地方不显眼,应该挺安全。这一仗打完,我再跟元天说,让他们跟我们回去。想来他们会同意,此地有铁矿,现在被人发觉了,就不再是个好地了!”
“恩,带他们回去,让他们好好生活,我也会有更多人保护啦!”木言满面愉悦,“爷爷,晚上你们小心些!”
“走!”寅夜一挥手,声音低沉有力,率先跨出洞口,元咕族汉子一个个背弓提斧,庄肃神情,雄纠纠走出洞口,脸上竟还带着丝从容。
汉子们走光,不大的洞厅瞬时空荡起来,几个女人和小娃直望着洞口,发愣了会,抹掉眼泪又细细收拾起草药来,到时肯定要用上。
“李叔,他们都会没事吧!”木言眼巴巴望住李想,一脸求保证。
“丫头,别担心了,只要戎车骑到了,肯定没事。”李想柱仗弯腰,在洞口坐了下来,“我们把藤帘子放下来吧!”
幹卜忙上前把藤帘子展开遮好,也跟着在草堆上坐下,“李大哥,这戎车骑很厉害吗?”
“很厉害。”李想感叹,“寅前辈也很厉害,竟然一口说去戎车骑借兵!”
两人望向木言,木言呵呵傻笑一声,“李叔,快给我们讲讲戎车骑吧!”
“乐池的戎车骑主勒燕然,增援西月国平乱、常年镇守南疆,大大有名,是个猛将,北赵南勒,是龙腾国的两根擎天支柱啊!”
“镇守南疆,那现在怎么在乐池城了?”幹卜不解。
“跟赵家一样,勒家也是武将之家,祖上就跟随龙家平定天下,一代代都对圣上忠心耿耿,一赵一勒,圣上最为放心之人。前些年勒燕然被先帝秘密调回太原城,最终平了桂王乱。后来南疆镇守就派了勒燕然之弟,勒亭然,勒燕然就驻守在乐池城,想来最终就为了看管桂王吧!先帝还是留了一手啊!”
“乐池城离云台城很近吗?”木言问。
“不算近,中间隔着一座城呢!乐池城往南是花知县城,花知县城渡萦水河,就是蔼关城,蔼关城下去就是云台城了。想来先帝有顾虑,不好明着把守军放云台城,从乐池城快马到云台城,一天夜也可了,说远也不远!”
“先帝手太软,这不算远的距离,就让桂王生了野心啊!”木言感慨。
“小丫头,你也敢评论先帝爷,这可是一位明君,再说,”李想笑,“先帝爷究竟是桂王的同父同母哥哥,太皇太后可只生了这两人。”
“滔天权势能蒙人双眼,坐上那个位子,天下皆可得,亲情算什么,现在桂王离那个位子那么近,他能放手看穿吗!唉,只有兄弟相残,叔侄相争了!”木言锁起眉头,整张脸苦巴起来,一幅忧国忧民状,不停叹着气。
“行了,小丫头,这些国家大事也不归我们管。等这仗打完,我们就往南。”李想拍拍木言脑袋,轻声笑起来。
木言苦恼,这可关她的事啊!圣上赢,她就有好日子过,圣上输,她的日子肯定要苦啦!不对,不对,圣上输,也不防碍她过好日子,靠自已双手,总能过上好日子的!每天踏踏实实过,也挺好,只要她的身份不泄露出去就行!只是想想,如果圣上和娘娘死了,她应该也会……也会伤心吧!!听那个素玉公公的话,娘可是很想自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