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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半帘幽梦

原来却是胡杏儿一直觊觎突然出现的罗程锦,他的名,他的姓,他的身份,他所有的一切。

胡杏儿手里一直攥着张卡片,上面是偷偷记下的电话号码,似乎要攥出了水,胡杏儿犹豫不决,要不要拨通卡片上的电话。

最终还是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端是一个自称叫王大宝的男人接的电话,刚张嘴一股玉米碴子味,“喂,我是王大宝,蘑菇屯卖水蜜桃的,亲,你要订水蜜桃吗?”

胡杏不露声色地说道:“我要买一箱,送到孤儿院的308,医务室。”

“好滴,亲,二十分钟后我和水蜜桃就会飞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贱贱的声音,吐字不清,飞硬是说成了灰。

胡杏儿一脸厌恶之情,“啪”地挂断了电话。

果然二十分钟没到,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捧着一箱水蜜桃,大汗淋漓地飞到了医务室,“姑娘,你订的水蜜桃吧?瞧,够速度吧!”

胡杏儿端详着送水蜜桃的家伙,确定眼前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王大宝,人如其名,一样土得掉渣。

“你是王大宝吗?很确定吗?”胡杏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满脸是汗的家伙问道,问得也好生奇怪。

“我当然是王大宝,生不改名,死不改姓,如假包换,我要是赝品,假一赠十,赠你十箱水蜜桃。”王大宝一脸憨笑,话说得像快板。

“那他就是赝品了!”胡杏儿口中的他当然有所指,顾名思义就是罗程锦。

为了对质,胡杏儿也就拉来了刚下到二楼的罗程锦,本以为要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王大宝突然又变成了王小宝,胡杏儿真是搞不清熟真熟假。

此时胡杏儿俨然要当一把葫芦僧,断一番真假难辨的案子。

胡杏儿捋了一下头绪,晃头晃脑地说道:“你非王小宝,我刚才问过你,你说你是王大宝,生不改名,死不改姓,如假包换的王大宝。”

王大宝像个笑面狐狸,“我都说我是王大宝的弟弟,我叫王小宝,你是不是耳油滴多了,我真地是王小宝。”王大宝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胡杏儿绕着王大宝转了一圈,“不可能这么一会儿你就脱胎换骨了!”

胡杏儿又转向罗程锦,“你非王大宝,你到底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罗程锦哑然一笑,胡杏儿的威逼利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几个回合,胡杏儿就些蒙了,她弄不清到底谁是真品,谁是赝品。

胡杏儿有些恼怒:“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变来变去,孙悟空吗?”哭腔说道。

罗程锦和王大宝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心中已经了然,“胡杏儿黔驴技穷了!”

“王大宝,你呆得还挺悠闲呢?家里都火上房子了,都等着你卖水蜜桃呢!”王大宝挤眉弄眼地说道。

罗程锦突然明白了什么,接过话茬说道:“噢,那我一会儿就回去,我先去看看院长就速回,你先到楼下等我。”

说完罗程锦转身离开医务室,朝着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王大宝也要离开,胡杏儿拉住了王大宝的说道:“你不能走,你刚才还说你是王大宝,为什么这一会儿你就变了!”

“男男女女拉拉扯扯可不好,但我真地是王小宝,刚才那个人才是王大宝。”辩解几句后甩开了胡杏儿的手下了楼。

罗程锦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进来!”

罗程锦再一次走进了院长的办公室,看到院长正在整理着孩子们的相片。

罗程锦坐在院长的对面,安静地看着院长。

“院长,住在这里所有的孩子都有相片吗?”

院长抬起了头,正了正老花镜,放下手里的相片说道:“是的,都有,但凡生活在这里的孩子都会有相片的,我正整理影集,你要不要看一下?”

罗程锦迟疑了片刻说道:“……噢,不了,院长,住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打扰了,我过一会儿要走了。”

院长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好吧,还是工作要紧,卖桃子要紧,我要是想吃桃子了,会给你打电话,你会给我送桃子吧?”

罗程锦有些迟疑,毕竟慌言就是慌言,需要一堆的慌言来维持,“当然会的,我会给院长送桃子的。”

罗程锦看着院长老了,白发青丝各半,眼角处皱纹幽深,嘴角皮肤松驰,只是目光还是那样温暖,那样亲和,罗程锦的心里有些凄恻。

罗程锦竭力忍住心头的恻然,“院长,那我走了,这是寝室的钥匙,还给您。”

说着,罗程锦把钥匙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

院长拿起钥匙,手上黑褐色的斑点很醒目。

罗程锦心头一阵酸楚,不忍离去。

缓缓地,罗程锦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徐院长一直凝视着罗程锦离开的背影,眼角湿润了。

罗程锦退出了院长的办公室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躲在不远处半开半掩的门后。

过了许久,院长也离开了椅子,走出办公室,顺着走廊来到厢楼,步履缓缓地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直走到林诺的寝室,停下脚步。

罗程锦蹑手蹑脚地跟在了院长的身后。

院长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寝室的门,走了进去。

过了很久,院长走出了林诺的房间,然后又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院长从隔壁的房间捧出了一盆茉莉花,送到了林诺的房间,就一直没出来。

罗程锦站在走廊的另一侧,从一堵墙的后面闪出了身影,“果然是院长捧走了那盆茉莉花,那她一定知道我是谁了。”

罗程锦不禁潸然泪下,心像一片决堤的海。

罗程锦走下楼,在走出楼门的一瞬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干了脸上的泪,目光再次变得冷傲。

罗程锦看到胡杏儿、吴耀祖还有王大宝在争论着什么,面红耳赤。

有义工围拢过来,众说纷纭,“听说胡杏儿喜欢上了新来的年轻人?”

“是吗?那吴耀祖岂不要上吊?”

一阵哄笑声。

吴耀祖看到罗程锦走了过来,脸上立时多了一股挑衅的味道,“怎么,王大宝,你到底是谁?真地来自X星球?”

“这几天住在这里真是麻烦大家了,我要走了,谢谢你们。”罗程锦很诚挚地说道。

可吴耀祖并没有听出一点诚意,但听出他要走了,觉得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吴耀祖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的高兴,“要走了?真要走了!真是太好了,恕不远送。”

胡杏儿听到罗程锦要走了,真是花容失色,“为什么要走?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胡杏儿带着哭腔问道。

罗程锦走到了王大宝的车旁,打开车门头也不回,上了车。

胡杏儿哭得真是梨花带雨,还没有弄清X星球来客的身份,人就要走了。

胡杏儿一时难忍心头的悲伤,趴在吴耀祖的肩头哭了起来,吴耀祖搂住胡杏儿安慰着。

吴祖耀笑了,脸上像盛开的西兰花,微扬的嘴角挂着一丝狡黠。

围观的义工们也散去了。

罗程锦坐着王大宝的车离开了孤儿院。

车刚启动王大宝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还记得那晚是我把你拉过来的吗?不过那晚你好像喝多了酒。”王大宝一边说一边透着后视镜看着罗程锦。

罗程锦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车里闷热,罗程锦拉下车窗,瞬间感觉清爽之极。

“你好像对这儿很熟悉,以前来过这里吗?”

罗程锦望着窗外,雨后的乡下更是一片清新,稻田里有背着鱼篓捉鱼的少年,整齐的稻田像铺开的绿锦,一直伸向远方。

路的两旁偶尔有叶子绿得发亮的木槿,花开得也娇艳无比,树下杂草丛生。

罗程锦看到了一位女孩儿,穿着白色雪纺裙,骑着单车,在上学的路上,天上飘着云朵。

女孩儿又变成了少女,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长裙飘动,一湾浅笑,半帘幽梦,万千深情。

女孩儿像是林诺。

“你要去哪儿?”王大宝问道。

罗程锦漠然不语。

一张张的红色的荣誉证书像绽放的焰火,在罗程锦的眼前缭乱飞舞。

“林诺要吃多少的苦,要经历多少的艰辛,才能迈进大学的校门!”罗程锦闭上了眼睛,心底涌起异样地激动。

车的前方,有一潭水湾,车驶过去,溅起一片水花,溅到了那位少女的身上,脸上,裙子上……

那位少女从单车上跳下来,用手擦了擦喷到脸上的脏水,抖了抖白色的雪纺裙,然后又骑上单车继续走着。

女孩儿像极了林诺。

“你要到城里吗?”王大宝又问道。

罗程锦闭口不答。

王大宝向城里的方向开着,原本要去超市碰碰运气,“老兄,现在干点啥都不易,是不?卖个桃子都特么挺难!”

罗程锦的目光一直流连路边的景色……

罗程锦又回到了车水马龙的城市,那些难忘的记忆和风景再次融入了城市的繁华和喧嚣。

罗程锦想起了林诺,“林诺,即使找遍世界,我也找到你!等着我,林诺!”

王大宝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了一路,罗程锦一直默然不语。

“你叫罗程锦吧?你的名片上写着呢!是经理吧?我果然好眼力,那晚即使黑灯瞎火,也能看出你气宇不凡。”王大宝自诩道,一脸的得意。

“那你们公司要水蜜桃吗?我的桃子咬一口真是香汁四溢呀!”

“好吧,明天给我们的公司送来十箱,名片上有我们公司的地址。”罗程锦终于从远古穿越到了现实,也回答了王大宝的一个问题。

“十箱?真滴?真是太好了!我真是交了好运!”显然王大宝对突然听到的好消息有些兴奋过了头。

兴奋劲过了之后,王大宝说道:“今年的水蜜桃个头大,又香甜,可收购的量却减少了,那么多桃子还挂在枝头,再不卖掉都会乱掉的,那真是太可惜了。”

提到水蜜桃就像提到王大宝的情人一样,让他欢喜让他愁。

罗程锦又想起了院长,想起了孤儿院里的孩子。

罗程锦说道:“再挑些最好的水蜜桃,送到太阳花孤儿院,每天送去一些,但不要说是谁送的,到时候我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

“好嘞!一定是最大的,最甜的,最好的水蜜桃。”王大宝高兴得嘴丫子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玉米饼子”瞬间变成了“花卷。”

在一处公交车站,罗程锦说道:“停下,我就在这儿下车。”

“这儿?我把你送到公司或是是家里,不麻烦的,你的公司在哪?”

“不用了,就在这儿停车!”罗程锦坚持地说道。

王大宝停下了车,急忙取出笔和一张名片,趴在机盖上,在上面写了一组数字,歪歪扭扭。

然后递给了罗程锦:“这是我的卡号,把钱打到这里就行。”

罗程锦接过名片,放进了口袋,转身离开了。

王大宝望着罗程锦离去的身影嘀咕着,“真是个怪人,不过肯定是一位好人!”

看着罗程锦消失在穿梭的人群之中,王大宝回到了车里,他要把好消息告诉他的老婆,不再去超市直接回家,摘桃子,装桃子,送桃子。

罗程锦坐公交车回到了别墅。

家里没有人,罗浩天和文华都不在家里,地上还散落着退色的蓝玫瑰,枯萎了。

罗程锦拾起了一支干枯的玫瑰,想起了林诺,想起失忆的林诺,罗程锦心里了一阵痛着。

罗程锦上了二楼,推开林诺房间的门,空空如也。

也是在预料之中,心中没有惊起太多的波澜,心已如死水。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了文华的声音,罗程锦知道是罗浩天和文华妈妈回来了。

“浩天,都几天了,咱们儿子到底去了哪儿,没有了儿子,我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唔……”传来文华妈妈悲恸的哭声。

罗浩天的目光凄恻,“刚才警察不是说了吗,他们一定会帮着找到程锦的,别哭哭啼啼的。”

“你看,不是找到程锦的手机了吗?手机都找到了,找个人还是难事吗?”罗浩天又宽心地说道。

罗浩天和文华刚从警察局里回来。

两个小时前有位姓廖的警官打来打话,说是追踪到了罗程锦的手机的位置,让他们一起去看个究竟。

当他们来到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在靠近一间酒吧的位置他们找到了罗程锦的手机,但拿着手机的人不是罗程锦而是一个酒鬼。

廖警官说那个酒鬼原本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可是被情所困,她心爱的女人卷走他所有的钱,跟着他最铁的哥们跑了。

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突然变得疯疯癫癫,整日酗酒,总说自己是情圣,是孙大圣,无所不能的孙大圣。

罗浩天从酒鬼的手里拿回了儿子的手机。

顺手还掏出口袋里的几枚硬币扔给了流浪汉。

流浪汉却不领情,将硬币扔到了大街上,罗浩天又一枚一枚的拾了回来。

文华的情绪也低落到了冰点,几乎要把自己冻僵了。

一筹莫展的罗浩天和文华只好回到了家,等待着警察的消息。

“浩天,你说这两天咱们儿子会不会没有饭吃,会不会生病?”文华已经无数次问过同样的问题,罗浩天也不知道答案。

文华坐在沙发上,身体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掩面抽泣着。

罗浩天坐在文华的对面,点燃了一支雪茄,狠狠地吸了几口,喷云吐雾,两鬓一夜间添了许多的白发,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

罗浩天的心情又是何等的凄冷,像是被秋风横扫过。

罗程锦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文华猛然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满脸地惊喜,“程锦,你回来了!”文华站起来朝着罗程锦冲了过去。

罗浩天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来到了文华的身边,一把拉住了文华,把文华扯到了身后。

罗浩天在看到罗程锦的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比变色龙变得还要快。

罗浩天早已把那个吃云吞面的小男孩儿的笑脸忘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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