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剑的手换了个姿势,依旧是冷冷地斜依在树杆上,也似乎睡得更熟了,一个杀手,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之心,哪怕是丁点,都可能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抹似曾相识的味道从身边刮过,一黑一红两抹人影也随之自他身边掠去,似是发现了树上之人,那抹红衣轻轻惊讶地“咦”了一声,随之黑夜茫茫。
无情的杀手无情无欲地任生命消逝着,树底下一滩血迹斑斑,寒冷的风中夹着点点血腥味,顺着血流的方向往上看去,那黑色衣衫上剑痕数道,里面血肉模糊,有的地方早已溃烂如糜,因为夜太深,因为衣太黑,所以若不是这风中腥气太浓,谁会知道这树上竟然躺着一个连自己生命都毫不在意之人?
而他,却是刚刚同一群武功高强之人挥刀血刃,在他眼里,早已没有逃命一说,不是他们死,就是他死!所以,江湖上,他的名气越来越盛,也越来越无情神秘,因为不管是见过他的人,还是追杀他的人,从没有活过第二天日出的。
谁又想到,如今,这荒废的院里,枯老的树上,他的生命也同样如那棵老树般慢慢枯死……
没有她,他连自救的力气都没了!三年以来,每次受伤,他都是任血流到它不再流为止,任那伤口裂裂合合,什么时候,这副身体再也拖不住了,他也就再也没有理由一个人孤独地流浪在这个世上了,他也不算如她口中之人!
“小少爷,刚刚那是……”迟疑了一下,红衣女子扭了一下头,看着远远逝去的树影,轻轻道。
“赶路要紧!”少年冷沉着脸,头也没回,他不是没看到那人,只是这次出谷,他不想和他们间任何一人见面,虽然子夜一直孤身一人,可是看到他们,他总会想起娘亲,过去的一切不可竭止地浮现脑海,他恨,不想面对这一切,他恨所有的人,虽然娘是自己跳崖的,可是没有他们,娘亲又怎么会死?是他们间接地杀死娘亲的!
“可是,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陪着白墨衣母子一起跳崖,本该身亡的忠心护主的丫头红俏。
回答她的只有身边冷冷的寒风,少年的身影早已如流烟般穿过她。
红俏又往回看了一眼,心中轻轻祈祷,“子夜公子,希望你福大命大,能过得了这一夜!”
夜恢复如初,树上的人还是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地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了,那张英俊如玉的脸也愈发地苍白了,在他的唇角却淡不可见地溢出一抹释解的放松,他好像感觉离她越来越近了,真好!三年了,原谅他来迟了!
“主子,这是有一个人,好像受伤了!”一直紧跟在白无伤主仆身后的宫绝殇一行路过此处。
“关爷屁事,没看爷正忙着呢?”宫绝殇的眼紧紧地盯着前面,生怕一眨眼就把人给追丢了,真是急得心里如猫抓一般,恨不得抓着那屁小子狠揍一顿,再问问他娘亲的下落,可是他不敢,三年了,好不容易见他一面,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再把人看丢了,他可等不了下一个三年了!
“可是爷,他好像是……”手下刚要继续说,却被宫绝殇一脚踢来,顿时住口不语。
“人要是跟丢了,你们也都不用活了!”狭长的凤眼冷瞪了身后属下一眼,锦衣袂袂,一行人连短暂的停留都未作。
躺着的子夜却忽地睁开眼,淡淡地往人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下,又慢慢闭上眼,这一躺下,他不想再动,就这么死去也好!
一阵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细碎的星光下,刀光闪影,衣襟飘动间,树上的子夜忽地睁开眼,利落地一个翻身避开迎面而来的一剑。
眼前,站着几个黑衣人,一脸煞气,此时正用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看那装束,他认为是之前死在他手里的一伙人的同伴,此时而来,想必是报仇而来!
失血过多,受伤太重,严重影响了他的身手,可是这些人还不配来取他的命!
不发一语,“噌”地弹开弹鞘,无情剑疾如风,快如影,在他犹提着一口气之前,这些人必须死!
“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小心些,第一杀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大哥,他受伤太重,撑不了多久的,我们这么多人,车轮战也轮死他!”
“哼,子夜,今日你死在我兄弟手里,别怪我们,要怪只怪你太值钱,更怪你杀了我太多兄弟!”一黑衣人迎着子夜的剑恨声道。若不是天下第一楼出价太诱人,受不住这个诱惑,他底下的兄弟能死在他手里上百人吗!
子夜还是那副表情,挥剑出招之间不见一丝犹豫,招招逼杀,身上的伤口裂得更大了,血流得更凶了,而他的脸也愈发地白了。
对方像是知悉了他的情况一般,不正面迎敌,只是躲避着拖延时间,眼里不里闪着邪恶的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夜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而他们脸上也慢慢地露出得意的笑意。
“碰”地重重一击,子夜单膝跪地,拿剑的手吃力地向两侧夹击而来的对手挥去,一口鲜血从咬紧的牙关里喷了出来,白皙的唇角下一抹鲜红。
“老大,他不行了!”
“一起上,取他的脑袋!”被叫老大的指挥道。
子夜慢慢抬起眼望着天,拼劲全力的击杀耗尽了他所有体力,而临死亡,他没有一丝不舍,放下手里的剑,他拉了拉胸前凌乱的衣衫,一只手眷恋不舍地贴在胸口上,那里,有她的痕迹,从一开始,她便把自己缝进了他心里,只是他明白的太晚,错过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