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声依然从我们脚下传来。
我问阿昌：“黄泉路下面，有路吗？是不是有一条地下河之类的，我们可以潜水出去？”
阿昌看我的眼神都有点无语了。
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大可能，传说中黄泉通往世界的最深处，而人间在阴曹地府上方，这根本就是两个方向……
可是……铃铛声为什么是从脚下传来的？
就在我们不解的时候，黄泉中的水已经灌满了我们刚刚挖出来的坑。并且向外溢出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
泥沙渐渐沉入水底，堵住了泉眼。而这潭水也就变成了死水。
潭水渐渐清澈，而铃铛声也越来越清晰了。忽然，我发现水面上倒映出来我们头顶上黑乎乎的空间。有点像是布满乌云的天空。而不远处黄泉路边的油灯，恰好像是一轮月亮。
我低声说：“我明白了。原来这潭水就是天空。”
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话似得，水中的黑暗渐渐聚拢，形成了一只手。我抬头看了看，我们头顶上依然一团漆黑，但是水中却一片明亮。
那手缓缓地伸到水面上，作势要抓住我们。我知道，它是水中的倒影，倒影就是倒影，不可能冲出水面抓到我，所以需要我主动过去。
我看了看夏心和阿昌：“你们跟我走。”
夏心疑惑的问我：“去哪？”
我知道他们看不见，所以我干脆一左一右拉住他们的手，举步迈到了潭水当中。
我的脚距离水面越来越近，那只手的吸力也就越来越大。眼看它就要抓住我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我回头一看，是胡元。他向我哭喊着：“带我出去啊。把我也带出去啊。”
阿昌虽然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但是也能明白，我正在带他出去。所以现在我被胡元抱住，他极为恼火的伸出手，向胡元的脖颈处打去。
我知道，以阿昌的脾气，出手必是杀招，哪怕胡元是魂魄，这一拳也得要了他的命。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别。”
胡元毕竟是我的祖先。在祠堂里面供奉了这么多年，就算有罪，我也不想弑祖。
阿昌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放心，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随后，他的拳头就用更大的力气打出去了。
其实我还是高估了胡元的勇气了。他看见阿昌的拳头来了，就迅速的放开了我的腰，重新缩到泥土中了。
惜命的人，总是惜命的。哪怕拼一次就有可能获得自由，他也不愿意冒险。
没有胡元拉着我，我很快就落到了巨手当中。
我感觉自己正在急速的下坠，可是下坠了一会之后，我又感觉自己在向上飞。因为水面完美的倒映了外面的一切，所以我一时间分不出来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到后来，我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只能听天由命，任由那只手带着我们上升或者下落。
直到后来，扑通一声，我们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我疼的呲牙咧嘴，两眼发黑，好一会才缓过来了。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难受的要命。
这时候，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差点把好容易坐起来的我拍的重新躺下去。
我回头，看见是赵先生。
我惊喜的说：“我出来了？”
赵先生微笑着说：“确切的说，应该是醒过来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之前是在做梦。我从地上站起来，发现夏心和阿昌也已经清醒了。
赵先生说：“你们中了迷魂，魂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样吧，休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开始折腾古老头的尸体，反正现在还早，不着急。”
我看了看表，现在不过夜里十一点钟而已，确实还早。
阿昌从小卖部搬来了一箱矿泉水，给我们分了分，说这东西要多喝，多喝水就能把迷魂的毒性冲淡，排出体外。
看来迷魂这东西，和人间的毒素也差不多。
赵先生看着被敲晕的小卖部夫妇，对我说：“大外甥，现在小卖部的主人被我们打晕了，去吃东西可就不要钱了，你要不要来试试啊？”
我有点犹豫：“这样不太好吧？我们把人打晕了，算是轻伤害。要是再吃东西，那就变成入室抢劫了。”
赵先生说：“抢劫就抢劫吧，难道还能去胡家村抓你不成？”
我心想：我现在都百鬼缠身了，还遵纪守法个屁啊。白天的时候这对狗男女把我气了个半死，现在吃他们点东西也不过分。
于是我就跟着赵先生从后院绕到了小卖部。
赵先生先把小卖部的门关了。然后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吃。我以为他会吃什么好东西，最后也不过是面包而已。
我比他吃的高级点，我吃的是蛋黄派。
赵先生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含糊不清的对我说：“大外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叫你出来，就是为了吃吧？”
我开了一瓶可乐，把嘴里的东西灌下去，问道：“不然呢？”
赵先生说：“在梦里经历什么了？有没有看到夏心的底细？”
我摇了摇头：“忙着自救还来不及，怎么看底细？”
赵先生就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找。”
他提到我们三个人的梦，我就想起我那些疑惑来了。我对赵先生说：“我在梦里面，看见胡大力智力变低的原因了。因为我和夏心把天兵引到了村子里，把他吓傻了。二舅，你说胡大力这样是不是我害的？”
赵先生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梦虽然和你们经历过的事有联系。但是并不是一模一样的。有你自己的想象在里面，真真假假，半真半假。”
我点了点头，又说：“在坟山下面的古墓中，我们三个都发了誓，要做什么鬼囚的使者，这不会有问题吧？”
赵先生说：“放心吧。只是一场梦。你在梦里杀人都没关系。不过你们怎么到坟山去了？”
我说：“阿昌梦里的坟墓就在坟山下面。对了，阿昌怎么会梦到坟山？他去过那里吗？”
赵先生很感兴趣的说：“你给我仔细讲讲。”
我把梦里的情况讲了一遍。赵先生就说：“那座墓，不一定在坟山。那个噩梦，分成三部分，分别是你们三个梦到的。但是你们的梦会受到彼此的影响。”
“阿昌的梦从开始到结尾，应该都在坟墓里面。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座墓在哪。你和夏心是从坟山找到他的。那是因为你们两个在坟山里面，你们一定会遇到梦中的第三个人。所以，从金蟾庙到坟墓这一段，是你们俩想象出来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所以说，祭灵庙下面其实没有坟墓？”
赵先生说：“那倒未必。也许哪天我们可以去胡家村调查一下。”
我又问：“那胡元呢？他是我想象出来的？”
赵先生点了点头：“你影响了阿昌的梦，所以他的梦里面出现了你认识的人。”
说完了这些之后，赵先生就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这个阿昌，我们还是要防着他点。虽然他要杀了古老头报仇，和我们的目标基本一致。但是他应该曾经做过某个墓主人的使者，不然的话不会做这样的梦。谁知道他带着什么使命来人间的？这次合作完了，我们就和他分道扬镳。”
我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难道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赵先生嘿嘿笑了一声，对我说：“你自己吃吧，我去看看他们俩缓过来没有。”
赵先生走了，小卖部里只剩下我一个。我忽然发现柜台后面的抽屉里还有一沓钱。
这一阵子我东奔西跑，变成了无业游民。每天衣食住行，只出不进，那点可怜的存款早就见底了。现在我看见这些钱，就有点动心思了。
反正偷吃的也是偷，再偷点钱吧。于是我把手伸进去了。
当我拿到拿一沓钱的时候，我又有点纠结：这钱拿走之后，我就算彻底堕落了，人生有了污点。
于是我把钱放下了。
随后我又想到：反正这对夫妻也快死了，留着钱也是浪费啊。还不如给我救救急。我要学会变通一下，不要当书呆子嘛。
于是我又把钱拿起来了。但是我的良心在谴责我：不管什么原因，拿了钱就是贼。
我纠结良久，最后想到：大不了将来再还他们就好了。
于是我把钱都拿了，往衣兜里揣。揣之前我决定数数，日后宽裕了好再还给他们。
结果我借着电灯一看，就甩手又把钱扔进抽屉里了。
那钱有一大半是死人钱，晦气，真晦气。
后院赵先生已经在叫我了：“大外甥，我们准备动古老头的尸体了，你还不快过来？”
我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走到了后院。
我看见夏心和阿昌手里面各拿着一包红色的粉末，他们在院子里面迈着步子，嘴里面念念有词，偶尔会在地上撒上一些。
我低声问赵先生：“那是什么？”
赵先生说：“是朱砂。按照一定方位撒下去，魂魄进的来，出不去。你等着吧，今天晚上古老头就得变成水缸里的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