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么痛过。但是罪魁祸首却全然不觉自己到底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景一是在凌晨清醒的,醒来的时候身下压着的那个人睁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推不动他,下身痛的睡不着,心里更加难受只能瞪大着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递着纸巾给她。
“擦眼泪。”
安安不接景一递过来的纸巾。
“我不知道你还是……”景一看了眼床单上细小的血迹,“你想要我怎么弥补?”
安安终于有了动作。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动作流畅的穿衣服,现在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肮脏的地方。
景一没拦安安,他自认为放低了身段。态度很诚恳了,她不接受,他也没有办法。
凌晨四点,整栋楼道的灯因为她奔走的动静而迅速亮起。扶着墙面走出电梯,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四周很安静很安静,此时此刻,无暇去理会安非闹情绪。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安非,这个男人是安非的男朋友,这个安非招惹回来的男人无故伤害了她。夺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
伸手抹掉眼泪,下身的痛楚还隐隐传来,她挪着步子往停车的地方走。远远的看见有人影靠在车窗沿。
安安眯起眼睛,错愕地看那人。
向左神情淡淡,没有等了几个小时的疲惫。他依旧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嘴角上挂着清浅的笑容,他似乎不知道安安发生了什么事情,撇着嘴角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在会场离开得很匆忙,我猜想……嗯,我猜想你可能需要帮助。”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秒。
安安的脸色很难看,颤抖的嘴巴发着白。
向左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上前了两步正好扶住快要倒下的安安。“你怎么了?”
安安没回话。她在为自己悲哀,她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最肮脏的时候,意外遇见了这个人。怎么会这样……
还温热的眼泪低落在向左手背,向左诧异看安安。
她的脸上布满了眼泪,能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但是她什么都不说,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特别混乱,还敞开的领口,能看见脖子边沿深深浅浅的印记。向左张了张嘴,居然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扶着安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他想,他在等的几个小时里错过了什么。那一刻心有些疼,淡淡的。但是更多的是愧疚,他想,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跟上,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脱下外套将安安包裹住,半拖半抱地将她带上车。
向左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似乎是薄荷。安安清醒了些,挣扎着,但是没有挣开向左手上的力道。
“我带你回家。”向左安抚她。
然后安安果然就不再挣扎了。她低着头,将整个人包在向左偏大的外套里,很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车子开的很平稳,但不是往安家去的方向。在24小时超市门口停了下来,向左跳下车交代安安不要离开,然后转身跑进超市。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塑料袋,有刚刚加上热的热水袋,还有热的牛奶,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超市里没有什么衣服,我只找到这种,你先换上。”
是一套家居服,很宽大的样子。
“你换,我背过身去,一定不看。”说着,向左已经背过身。
安安迟疑的捏着那套衣服,没有迅速换上,只是在外衣外面套上了。不那么狼狈就好。向左没说什么,至少还听话的套在了外面。上了车,把牛奶给她,热水袋放在腿上,一面靠在小肚子的位置。
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其实不太了解要做些什么。只能将生理课上学的那一套先拿来用了。
“谢谢。”第二个谢谢。安安将热水袋热的一面按在小肚子那个位置,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向左开车,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是市中心公园,天还没大亮,他不敢贸然带她回家,这样安家人会担心的。
安安没反对他的做法,吸着牛奶呼呼响。
那声响特别像是呜呜的哭声,向左蹙了蹙眉,说:“你想哭吗?”他总是这么直接不婉转的,他想,如果她要哭,他可以给她纸巾。
安安却摇了摇头。良久才问他:“你呢?哭过吗?”
向左摇头,又点头。
“你会因为某个人哭吗?”安安又说:“我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只会为自己哭。但是哭没用。”
向左听懂了,这个时候才敢问:“那个男人怎么办?要报警吗?”
安安低着头,说:“不。”
这是家丑。景家承受不起,安家更加承受不起。如果这个事情宣扬出去,景家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她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知道安家和安非一定会出很大的事。
“谢谢你,向左。天亮后,把我送到安家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后面的话安安没有说,向左也大概明白这意思。所以他选择不再提这个话题。
这天之内,她跟他说了三个谢谢。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她都感激向左,但是希望事情到此结束。他最好也忘掉。
时间能淡忘一切。
回到安家天已大亮。奇怪的是家里没有一个人,安安找遍了整个房子,父母不在,就连小阿姨也不在。打了电话后才知道大家都去医院了,安非出事了。吞了安眠药被人送进了医院。
安安突然就想到昨晚上安非给自己的电话,心里很难过。
赶到医院见到父母得知安非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安非还没有醒来,或许是睡着了或许是药效还没有过。母亲已经哭了不下五回了,每次哭都喊着安非的名字,骂安非傻,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要想不通呢?
父母比安安更加不能理解安非。安非有很好的前途,有良好的背景,但是为什么就会这么不争气,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安安抱着母亲,轻轻拍她的背,好让她能及时喘过气来。听着母亲碎碎叨叨的声音,心像是麻木了一般。在安安的认知里,安非是不会那么轻生的人,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可是,有吗?不过是被一个男人抛弃了,安非啊安非,明明你从第一天认识景一就该知道,他不是你的良人。
安安好想骂一句活该,但是天晓得这句话骂出来伤到的却是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安非什么,她这辈子如此活该。
安非在第二天醒来。醒来后她就哭,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后来不得已景一来了医院。
景一来的时候,安安去打热水了。房间里就他和安非两个人,景一一出现安非就哭了,两颊流着眼泪格外的楚楚可怜。景一站的远远的表示了慰问。安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哭着问景一:“为什么要跟那个小模特上床?!”
为什么?为什么?连着问了三次。
景一回答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除了这个还能干别的吗?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安非,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人上床?”
听见回答安非就疯了,抓起身边的枕头就往景一身上砸去:“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她?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从你认识我,就知道我是什么人的。”
“没错,我是知道!所以是我做错了,我错了。呜呜……可是景一,为什么偏偏是她。”安非疯了:“景一,我不希望你死,我不希望的。我和自己打了个赌,我赌你没我想象中那么不堪,可是,我输了,我输了你,输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景一红了眼,质问安非。
可是安非不回答,她不敢回答。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景一,我爱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神经病!”景一不想跟安非继续闹下去了。他摔了枕头就往外走,房间门也被摔得重重一声响。
那声响刺激了安非,她哭的声音更大了,还用力撕扯了手上挂着的点滴。针孔划出手背,血管脆弱的冒出了血。
“景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把你变成是我的,只想你除了我在身边再也没有人敢在你身边。”
那个小模特,安非认识。她是研究院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