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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乙部(8)

想到这里,麻袋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这些年来,麻袋经常是喝着喝着就哭了,流着泪,一个人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非得要他的命么?麻袋捉着烟屁股,狠吸了两口,手指一弹,那烟屁股划出一道漂亮的红光,掉在地上。

钱就是他的命,不要他的命,我们能拿着那钱?麻三冷笑道。这家伙早就该死了!把他灭了,算是给咱那些个屈死冤死的挖煤的伙计报了仇,也算是除了一大害!

对对!动手动手!麻袋点着头,觉得热血沸腾,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要不,咱们俩兄弟早晚也要给他祸害了!

还早晚呢,这家伙从去年就开始打咱们主意了,要不,为啥去年就扣着钱不让我们回家过年呢?麻三叹息一声,说,要不是有内蒙俩小子站在咱们前面顶着,咱们还不早给他算计了?

那两人我还记得,他们请我喝过酒,一个姓王,一个姓刘,我还许了愿说请他们喝酒呢……麻袋叹息一声,又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上。

去年过年的时候,老丘将麻袋、麻三、麻六和两个内蒙人留在了矿井,说让他们值这过年的班,守守井口,搞一些日常的检查,每天每人二十元。等其他的人过完年上班了,就给他们结算所有的工钱,然后放他们的假,回去补一个年!

那些天,大家基本上是不用干活的,围着火炉子喝酒。麻袋喝得眼睛泛着亮汪汪的泪花,成天都是红的,麻六乐呵得更是合不拢嘴,扳着指头盘算这一年的收入,睡着了也能听见笑声。那两个内蒙人也和麻六的情形差不多,他们已经在老丘的矿井上干了两年了,说除了所有的开支,老丘也得给他们拿个三两万。

一个酒后的晚上,麻袋突然问麻三和麻六,你们今天看见那两个内蒙人没有?大家这才意识到那两个内蒙人已经从他们蒙眬的醉眼里消失好些日子了。问老丘,老丘说他们已经回去过年了。麻袋说那我们也要回去,你把账给我们结算了,我们也要回去过年!老丘说,你们要回去也可以,马上就给你们结账,但是你们明年就别在这里干了。为啥明年就不能在这里干了。麻三问。不听安排谁还要你们?叫你们给守守矿井,你们却惦念着怎么回去过年,每天玩着也挣二十元,是不是嫌少了?回家去谁给你们二十元?

麻袋、麻三和麻六想了想,都说也是,回去谁给你二十元呢?就安心地在矿井上待了吧。年过完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回来上工了。麻袋他们提出回去过年。却不料老丘笑着说,年早都过完了,还回去过甚年呢?麻袋他们说那把账结算了啊。老丘说账都是明摆在那里的,有甚结算的呢。麻袋他们说我们挣的钱应该放在我们口袋里才是啊。老丘说钱放在他的保险柜里,比放在甚地方都保险。麻袋他们说,我们要回去,拿着钱回去料理料理家里的事。老丘火了,说你们回去料理家里的事,谁来料理我这矿井的事啊?现在矿上人手不够,要回去,也得等到那两个内蒙人回来再说。

但是却始终也没有见那两个内蒙人回来。

要不是那老骚棍给咱们提醒,谁还会想到我们居然是摆在老丘那砧板上的肉哪?麻袋抹抹眼泪。还是老骚棍聪明,挣两个钱现时就把它花干净了,省得别人打主意。

说起老骚棍,麻三是最熟悉的,老丘谋财害命的事,就是他从老骚棍嘴里套出来的。老骚棍因为隔三岔五就要到张寡妇的床上躺那么一下,所以得了个“老骚棍”的外号。一天下井的时候,麻六问老骚棍,你挣钱挣得这么辛苦,不省着点,为啥要扔进张寡妇那坑里去啊?老骚棍冷笑道,像你们那么死攒着那钱,我怕早没命了,现在还有命,为啥不去图个快活?麻三从老骚棍的这句话里隐约听出了点什么,当晚就约他到山茆上去喝酒,一块去的还有麻袋。半瓶酒下肚,老骚棍说话了。他说他在老丘的矿井里干了好几个年头了,挣俩钱,不是吃喝了,就是拿去嫖了,到年底的时候,有俩路费钱回去一趟就够了。老骚棍说,你挣老丘的钱,少就能兑现,要是多了,就得把命赔进去。老骚棍说,钱对有些人来说,是身上的泥垢,搓洗没了还会再有,不用去惜疼;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钱就像是他身上的肉了,动哪一块都是一个字——“疼”!这老丘就是后一种人。老骚棍说,自他到矿井就知道,每年都会有一两个人不明不白没了,失踪了。而这失踪了的人,就是挣老丘的钱挣得最多的人!今年是内蒙那俩小子,明年哪,差不多就是你们兄弟仨了!老骚棍说完,摆摆手,瘫倒在山茆上呼呼地打起了鼾。

麻袋和麻三给老骚棍这番话唬得心惊肉跳,回去跟麻六说,麻六却不以为然,风轻云淡地说,那老骚棍的话也能相信?现在,老丘的屠刀真的悬挂在麻袋和麻三头上了。麻袋恨恨地说,老丘这狗日的,真他妈的不是人!

别说老丘不是人,我们他妈的也还真不是人呢!麻三灌了口酒,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低沉,却非常尖厉。麻袋一哆嗦,他知道麻三的话中是什么意思。

麻六是端午那天死的。

出事那天早上麻三正闹着要回老家去,委托麻袋和麻六把他的工钱给结算了,年终带回来。

要是结算不了怎么办?麻袋说。

你们都能够拿着钱,为啥我的就结算不了?

就不怕我们给你分了,然后说老丘不给你结算?麻六半开玩笑地说。

麻三一拍脑袋,出去跟人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趴在床前写着。麻六走过去一看,见麻三歪歪扭扭地顶头写着“欠条”两字。写完了,麻三拿着那张“欠条”说,你们谁签名啊?

麻六哈哈大笑,我们谁欠你钱了,你让谁签名啊?

麻三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委托麻袋或者麻六把他的工钱给结算了,但是又害怕被委托的这人做他那钱的手脚,为了保险,就让被委托的这人给他打一张欠条,说欠他麻三工钱多少多少……

好说歹说,麻六签了麻三的这张欠条。麻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盘算了又盘算,麻三除去这样那样的开支,是可以拿到六七千块钱,再压缩压缩,四五千块吧。两人讨价还价,最后以三千块钱达成了协议。麻六签字的时候,麻袋叼着支烟在一边嗤嗤地冷笑。麻六签完字说,要是老丘实在不给结算,我是不认你这欠条的。麻三说,我不管,反正你是签了字的。

麻三揣着欠条,去找老丘要路费钱。

老丘说没钱。

麻三拖着哭腔说,他必须回去见见未婚妻,要再不回去,他未婚妻就怕要跟人家跑了。我不求你给我结账,你就给我几百块路费钱让我回去吧,回去看看,我还来!麻三抹抹眼泪。我今年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你就宽让宽让吧。

麻三做出一副痛切的样子,无论如何他也得让老丘相信他说的话。麻三还真不知道他那未婚妻现在咋样了,当时他未婚妻等家里把新房子盖好后,对累得皮包骨头的麻三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家太穷了,啥时候盖起我家这样的房子了,我们再说。麻三这才明白,自己给人家当老黄牛使唤了,后悔当初没有跟麻袋和麻六他们一块儿走,要不,挣的钱也可以装大半个口袋了。

老丘才不理会麻三呢,冷冰冰地说,你要走就走吧,等年底,把工钱结算给麻袋他们就是了。

麻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非得回去不可,只是觉得心慌,仿佛家里那个未婚妻真的在等着自己似的。

麻三回到屋子里,想找麻六想办法,他反正要付自己三千块钱的,先预支自己百十来块钱总行吧。正想着,外面吆喝出事了。

麻六给炮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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