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口的左侧便是解签处,两个老和尚悠闲的坐在那里,摊子上铺了张大红色的桌布。
章清婳几人禀告了老夫人他们一声,便由丫鬟婆子陪着往门口走去。
章清婳有些迫不及待的向那两个老和尚中的一个递上了签,老和尚接过去,同签文比对了一下道:“棋逢敌手著相宜,黑白盘中未决时。皆因一著知胜败,须教自有好推宜。女施主这签的意思是,虽然眼下所求的事情会有一些搓着,不过,只要多用点心思,最后还是能得偿所愿的!”
到了沈盈歌这里,依然如此。只不过她的是虽然会经历小小搓着,但最终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果真是换汤不换药,万能的说法。
完事的两人,齐齐看向后头的章清婠,待她上的前头来,老和尚接过签来看了一下批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章清婠正要听他详细讲解一番,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去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祁芳。
一段时间没见,祁芳似乎又长高不少,明明只比自己长了一岁,却生生高出半个头去,目测应该和一旁的表姐沈盈歌差不多高。
祁芳今天穿了件葱绿色素面杭绸侧襟掐腰短襦,衬得整个人水葱搬白嫩诱人。她的胳膊挽一人,正是久病初愈的怀安侯夫人,唐氏。
章清婠姐妹三个赶紧上前见礼。
唐氏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进了大殿。路过章清婠身边的时候,祁芳朝她歉意的笑笑。章清婠也回了个不在意的笑容。
她能理解唐氏的心思,自己的儿子没了,原本定下的儿媳妇嫁给别人家,还儿女双全,过的幸福美满,她心里别不过来这个劲儿也是应该的。
章清婠几个也随后跟着进去了。
两家的女眷互相见礼,看着苏氏和唐氏两个,章清婠暗自庆幸,还好她大嫂有孕在身,今天没来。不然就尴尬了。
上完香,早有一旁侯着的知客僧引着众人去了后院的客房休息。一会儿好准备上斋饭。
来了护国寺,不吃上一顿他这里的斋饭那简直算是白来,这里的罗汉斋,素三鲜,素包子,都非常有名。
要不说大寺就是规矩多,考虑的仔细。考虑到他们都是女眷,章清婠一路上就没见过一个年轻力壮的和尚,全是七老八十的快要老掉牙的老和尚,要不然就是六七岁的小沙弥。
吃过斋饭,又品了寺里和尚们自己炒的素茶,时辰已将近晌午,按理说也是应该反回的时候,可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又是早起一路舟车劳顿的,难免有些乏累。小吴氏和苏氏也准备小憩一会儿,忙吩咐跟来的丫鬟婆子们去车上取带过来的被褥垫子。
正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章清婠靠在临窗的一张罗汉床上,双目微阖,昏昏欲睡。
一旁的章清婳突然靠过来,小声提议道“外面天气好,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咱们出去转一转?”
吃饱喝足的章清婠脑袋有些不够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迟钝的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睡觉。
难得出来一趟,章清婳怎能错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忍不住在底下偷偷的伸手掐了一下章清婠,然后立刻坐直了身子道“祖母,妹妹想要出去走走!”
章清婠的腰上被她掐的火一般的疼,但在外面,又不好发火,只得悄悄的用手揉了揉,她的肌肤一向脆弱,估计这会肯定都紫了。这家伙是逮着机会下死手啊!
章老夫人并未计较,挥了挥手让他们三个女孩子都出去玩玩。
出了厢房的门,正巧碰见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准备进去隔壁的房间,身后跟了四五个丫鬟婆子,看起来阵仗不小。
那女子看见三人朝她看去,回以温柔的一笑,只这一笑,就让几人看怔了眼。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章清婠典型的看见美女就迈不动步,立马狗腿的上前打招呼:“你好,我叫章清婠。”
美女就是美女,连一开口说话的声音都能酥到人的骨子里去。“你好,我叫施辰雨,刚来京城不久,还请多多关照!”
章清婠笑“一定,一定!”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盈歌听见她的名字,立马来了精神,认真仔细的打量一遍,这个就是日后会让皇帝宠冠后宫的施贵妃?
两人还待再说什么,一旁的章清婳早已不耐烦的低声催促道“到底走不走了?”
章清婠朝那施美女歉意的笑笑,被章清婳拉着离开了。
刚一出了院子门口没多远,章清婠看见四下无人,一个大力,就把那只还再拉着自己的手给甩开了,“适可而止,不要以为我不发火就是好脾气!”
她忍她很久了,平日在府里拈酸吃醋的也就罢了,出来了还要丢人现眼。
“你是着什么急,准备去投胎还是会情郎?”
章清婳被她说中心思,忽的涨红了脸,指着她的鼻子,结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完,一气之下跺着脚跑开了。
沈盈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蠕动这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放弃的去追章清婳。
“小姐,咱们怎么办,要追过去么?”珊瑚在一旁低声询问道。
章清婠赌气道:“做什么要去理她,咱们一个人岂不是自在!”说着领着翡翠和珊瑚朝与章清婳相反的方向行去
章清婳这个人,你说不上她有多阴毒,但又总是挑拨离间拿别人当傻子,嫉妒心强,身为庶出却又让她无形的自卑,真是矛盾的很。
“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家姐妹的?”她正专心的走路,突然被一旁墙角转过来的男声唬了一跳。
抬头看去,先看见的是白底黑缎面云靴,一身宝蓝色暗绣云纹锦袍,一张明艳嚣张的脸,斜飞入鬓的眉。正是早晨那起交通事故的始作俑者,叫什么来着,对,施辰风。一看这张脸就不像个好人!
对于这种人,尤其还是外男,章清婠不欲多加理睬,侧身避过,向前行去。
施辰风看见章清婠没理会自己,急得伸手要去拽,“跟你说话呢!”
“大胆登徒子!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翡翠一个侧身挡住了他,疾言厉色的训斥道。
他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讪讪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问你话呢,这么急着走,你是不是心虚了!”
这人真是脑子有病,章清婠可不是惯孩子的家长,身子一转,直接噼里啪啦道:“是又怎么样,干你屁事!有空跟我在这里唧唧歪歪,还不如回家多读两本书,也好让你那秀逗的脑袋开开窍,看看你这样光天化日的拦着人家姑娘在这里合不合理!”
呼,一口气说完,章清婠都要为自己这口才给跪了!
“你,你,你是哪家的姑娘,怎地,怎地……”施辰风目瞪口呆,指着章清婠半天说不出话来。
“告诉你了,我脑子才有问题呢!”趁这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章清婠领着两个小丫头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哈哈哈!”主仆三人一路到了护国寺西边的竹林才停了下来。章清婠忍不住掐腰哈哈大笑起来。好久都没有这么舒畅的笑过,今天简直太过瘾了!
“奴婢以前还以为小姐您是个乖巧懂事,脾气又好的,谁知,谁知……”珊瑚吭哧半天,也没想到个词怎么形容自家小姐。
章清婠点了下她的额头,笑着道:“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看把这孩子为难的!”
珊瑚撅嘴不满道:“哪里是孩子了,奴婢比小姐还大上几个月呢!”
章清婠道“好好好,不是孩子,是大姑娘了!行了吧?”
珊瑚挠挠头,“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么?”
章清婠和翡翠又一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能是压抑的太久,这笑声太有魔力,竹林里原本停靠的几只小鸟都不忍直视,扑拉拉的集体飞走了……
“妹妹作何这么开心?”章季远章少远兄弟俩从前方不远处的小路上转出来,身后落后几步的正是微笑不语的祁玉。
章清婠不禁老脸一红,赶忙正襟站好,对着章季远的方向道“三哥,五哥。”然后对着他们身旁的祁玉道了声“祁玉哥哥好。”
通常在家都是自己房的排辈,偶尔混在一起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怎么还差别对待了,看见你祁玉哥哥就问好!”章季远这个榆木脑袋,竟然敢这个时候来拆她的台。
章清婠眯起眼睛咬牙威胁道“用不用我重新跟你问个好?”
章季远看出不对,立马求饶,摆着手连连道“不用,不用!”
祁玉掩饰性的侧过身去咳嗽一声,一旁的章少远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处算是护国寺后院,一般的男士是不让随便进来的。
章季远道:“今天蔣老的孙子在这里的梅林举办诗会,邀请了京中一众公子在此把酒言欢,我和你五哥还有祁兄也受邀过去坐了坐,这不才结束回来!”
虽然她正在和自家二哥说话,可目光总是忍不住朝祁玉偷瞄过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斑驳的竹林洒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泛出点点波光。尤其是他看向自己的温柔目光,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绕是章季远那神经大条的人,似乎也看出了自家妹妹的不对劲儿,立马沉下脸道:“时候也不早了,估计祖母和母亲那里应该也要回去了,你还是不要随便乱走,早点回去吧!”
章清婠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临去时,祁玉回头看了章清婠一眼,被章季远毫不客气的扯走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的二哥,正在扮演一个棒打鸳鸯的坏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