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人都还在睡着,林小可坐起来,摸出手表来看了看时间。她不过才睡了二十分钟,时间还早.
林小可手里握着手表,慢慢又躺回去,睁着眼睛直愣愣的向上看着。
木头制上下铺的双人床,大概用的时间久了,上面已经覆了一层暗暗发黑的颜色,还有各种各样的纹路。
那件外套,她想起来了,上午刚刚在沈林轩身上见过的。同样是黑色的,同样肩膀上是肩章式的设计,同样缀着金色的扣子。
可那个男孩,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小可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起胳膊覆在了眼睛上。脑子里男孩的影子一直在晃来晃去,明明就在那儿,可就像迷了路一样,偏偏找不过去。
迷迷糊糊间,林小可神思慢慢沉下去,似乎又要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一样,有梦的感觉,可又能清楚地听到走廊上悄悄的脚步声,就好像整个身体从中间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现实,一半在梦里。
这次梦里的场景,开始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像一团白雾拢在了眼前一样。但当有人出现在画面里时,白雾却渐渐散去了,眼前越来越清晰,可以完整的看到想看到的所有一切。
是在一条路上,很像家里小时候她去上学的那条小路。人就站在离她家不远的那段路上,应该是夏天吧,路边的杨柳绿的晃眼,风一吹摇摇摆摆地像在跳舞的姑娘。
还有那片小荷塘,水面上覆满了一层荷叶,隔不远就能看到一朵粉嫩的荷花,或含苞待放,或开得正盛。鹅黄色的花蕊掩掩映映,一个个娇羞地躲在花瓣其中。
不论是绿,还是粉,或是黄,所有的颜色在这里都格外浓郁,美得别致又极致,看得她眼睛疼。
路上站着的人,是背对着她的,还是黑色的外套,衣服肩膀处有突起,但看不清是不是有扣子。
但,看背影,和那个男孩有些像,头发感觉一样,身高也感觉一样。
片刻之后,男孩开始动,开始慢慢转身。
这一次,林小可没有上前,她直直地站在了原地,安安静静地耐心等着。
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林小可眼睛睁得都累了,久到她感觉眼睛有点疼。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之时,男孩整张脸,完整地映在了眼睛里。
模样很清秀,眉毛虽然淡淡的,但形状很好看。最引人的当属那双眼睛,虽然只是淡淡地望着你,但却能感受到其中隐隐的笑意和温暖。鼻梁也很挺,很立体。
林小可慢慢眯起眼睛,不知怎么地眼前浮现出沈林轩那张脸,她在楼梯上哭的那次看到的对着她笑那张脸,让她瞬间想到“身在竹林清风朗月”的那张脸。
即便沈林轩脸上多了副眼睛,但那眉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和男孩几乎一样。
林小可眯起的眼睛渐渐失去焦点,恍惚间眨了下眼睛,那男孩和沈林轩两个人的脸慢慢都往中间移动,最后重叠,最后变成一个人。
脸上的沈林轩的样子,身体是那男孩的形象。
林小可看得心里一颤,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喂~如果,现在让你画一幅画,你想画什么?花?小动物?还是其它什么?”
你想画什么……画什么……
林小可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一直不停。从左耳进去,感觉在脑袋里面灌了一圈之后,又从右耳出去,然后又从左耳进去,来来回回循坏个不停。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好像要把脑袋炸开了一样。林小可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开始大喊,再睁开眼睛时那人正站在她面前,近的她都可以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林小可放下手臂,停下呼喊,对上那人的目光。
他对着她笑,笑容纯净,令人沉醉,林小可不知不觉也跟着他笑,两人相对笑得痴迷。
忽然,那男孩抬手迅速地拍了一下林小可的肩膀,而后瞬间消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小可抬手去抓,握起的手里空荡荡的一片。
握起的手松开,手表忽然掉落砸在了脸上,林小可慢慢睁开了眼睛。
覆在眼睛上的胳膊放下来,拿起掉落的手表看了看。这次时间更短,只过去了十分钟。
她手里攥着手表,从床上坐起来,向后靠在了墙上,然后提了提外套顶在了头上。
一片黑暗中,林小可眨了眨眼睛,呼吸渐渐平缓。
她好像,想起来那个男孩什么时候见过了。
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在林爸去世的那年,在林爸的葬礼的那天。
因为时间真的过去了太久,更何况这是她最不愿轻易提起的东西,加起来折腾了这么几次,她才隐约想起来一点。
之所以注意到那个男孩,是因为他当时穿的实在奇怪。明明是在夏天,温度还很高的时候,大家几乎都是穿的短袖之类相对很薄的衣服,唯有那个男孩,身上竟然套了件黑色的外套。
具体外套到底如何,林小可记忆里已经非常模糊了,只是感觉就是今天沈林轩身上穿的那个样子。当然,尺寸自然不同,那男孩的外套当时套在身上还是很合身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加深了林小可对这个男孩的印象。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能在十年之后的这个时候,林小可还能坐在床上想起来一些。
大概快到中午的时候吧,林小可在屋里待了太久,觉得闷得很,跟林妈说了声就走了出去。
当时屋里院子里全都是人,声音很杂很乱。
林小可费力穿过人群,走出院子,走到门外,抬头向前一望,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他。
那几天林小可的眼睛一直疼来着,疼得厉害时她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快要瞎了。再加上他身上那件黑色外套,她还以为自己眼睛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她或许揉了揉眼睛,或许没揉,然后她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