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谁？”
方庭春来到段泽允宅中，是一个小厮开的门。
“你们大人在吗？”
“大人不在，他还要一两个时辰才回来。”
“哦。”方庭春迟疑了片刻，又抬头道：“那我可以到里面等他吗？”
那小厮有些疑惑，从上到下打量方庭春，问道：“你是谁？”
“我是他朋友。”
那小厮又打量了一遍，看方庭春的模样有些眼熟，便放她进去了。
方庭春打量这里头的布置，很简单，但是也算是干净整洁。方庭春坐在椅子上，院中什么都没有，只种了一枝梅花树。
夜色渐浓的时候，段泽允回来了，他走进里头，见到方庭春坐在那儿，有些错愕。
小厮匆忙上来解释，说这人自称是他朋友，在这儿等了许久了。
“看来，你很忙呀。”方庭春站起来说道。
“最近大人事多，我也就忙了起来。”
“孙府里人那么多，规矩也多，你搬出来也挺好的，一个人倒是轻松自在。”
段泽允一笑，给方庭春沏了一杯茶。
二人坐在那儿，望着院子中孤零零地一枝梅花树。
“爷爷，要把沛儿许给纯贝勒了。”
段泽允早有耳闻，他看到方庭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方庭春此行，所谓何事。
“我知道。”
“那你……”方庭春不知该怎么说。
“纯贝勒与她年纪相当，又是皇亲国戚，身份显赫。是门好亲事。”
“沛儿的心意，你明明知道的！”
方庭春站了起来，面向段泽允。她有些激动，为什么段泽允对这一切这样无所谓。想起昨夜孙沛伤心的模样，又看着此刻段泽允的云淡风轻。方庭春忽然为孙沛觉得不值得。
“我一直把他当妹妹……”
段泽允坐在凳子上，没什么反应。
“难道，你在孙府这么多年，就没有一刻，为沛儿动心过吗？”
“沛儿对我来说，像亲人一样。”段泽允说道。
“大人待我有恩，我一直把阿词他们兄妹几个，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对沛儿，我从来就没有过男女之情。”
“沛儿爱慕你这么多年，连我都看得出来，我不信这么多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为所动吗？”
方庭春很激动，她不停地想起孙沛那双眼，爱着一个人，又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忽然明白了孙沛的绝望无助，越是明白，就越为她觉得难过。
“有，我也知道，可对她来说，纯贝勒是更好的选择。”
段泽允看着方庭春，站了起来。
“沛儿深居简出，除了孙词之外，她只见过我，所以她以为她喜欢我，其实未必是那样，那一切，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她不知道踏出孙府门外，还有无数的好男儿。”
“不是！”方庭春提了点音量。
“沛儿她是真心喜欢你。她看你的眼神，她对你说话的神态，那些都骗不了人。”
段泽允没有回答方庭春的话，他走了出去，走到院子中那棵梅花树下。
方庭春追了上去。
“段泽允，你能不能问一问你的心，如果你有一丝动心，你能不能也做些什么。只要你让沛儿知道你的心意，沛儿她一定愿意跟你在一起。”
“我问过了……”段泽允道。
“那你为什么这样无动于衷？！”
方庭春有些愤慨，她激动地把段泽允拉了回来，双眼望着段泽允，有些不饶人的神态。
“方庭春，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段泽允激动起来。
“沛儿她喜欢我，但是她不能和我在一起，就像我喜欢你，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段泽允只觉脑袋又热又乱，他一边要隐藏自己心里的秘密，一边还要承受方庭春咄咄逼人的追问，他真的受不了了，这一刻，就好像洪水决了堤。
方庭春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对……”段泽允更进一步，抓着方庭春的肩膀。
“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
“在箜音谷的时候，我说喜欢你，你从来不当真，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对，那确实是演的。
可是，演着演着，我却认真了！你时时刻刻都出现在我脑中，直到我连睡梦中，看到的也都是你！”
段泽允再也不想压抑自己，这些话，他在心里，对着心里的方庭春说过千遍万遍，可他却从来不敢说出口。
他只觉得此刻天地一片混沌，只有他和方庭春，似乎再不说出这些话，他便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方庭春呆呆地站在那儿，段泽允丝毫不让她有说话的空隙。他看着方庭春的脸，猛然亲了上去。
直到方庭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一巴掌飞速让他脸颊红肿。
“你疯啦！”
段泽允摸了摸脸上的掌印，笑了一下。
“我是疯了，可这些都是因为你！”段泽允指着方庭春。
“方庭春，不是所有爱情，都能有回应！我空荡荡的心里，只有你在晃来晃去。我知道我不该爱上你，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沉沦了。可你爱的人不是我，你是孙词的妻子。
无数的夜里，我想着你的笑容，你把我的心都给吞噬了，可那又如何？这一切，我也只能自食其果！”
“你不该如此。”
方庭春碎步退后，她望着段泽允，缓缓地来回摇头。
“是，我不该。”段泽允望着方庭春，笑得很痴狂。
“可我却控制不住我的心！我本想把这一切藏在心里，我躲避，我退闪。
可是你，你却丝毫不顾我心里的伤痛，还要来插上一剑！”
二人对立着，方庭春心中起伏，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庭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孙词，正好爱上彼此。这天下有那么多的爱情无处安放，有那么多的爱情没有回应，甚至连说都不能说出口！
你爱的人，正好也爱你，在这一团乱中，只有你们抓住彼此，你们何其有幸！”
段泽允说得何其哀怨，怨这月老，绕了情丝，又不牵红线。绕来绕去，乱成一团。
这一句话，让方庭春心头一颤。原来自己在芸芸众生中，是多么地得天垂怜。原来，自己拥有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
“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方庭春抬头说道。
“你忘了我吧，去追寻属于你的那个人。”
“我也想忘，但我忘不掉，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让我起誓，如果我背叛箜音谷，就让我一辈子无妻无子，孤独终老。”
段泽允望着方庭春，他抓不得也舍不得。
“我说过了，那些都不算数的。”
“我曾经也以为，人定胜天，什么誓言都无所谓。可如今，我才知道，人真的很无能为力，连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
段泽允望着方庭春，他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方庭春心里或许有她，或许她会忽然冲进自己怀里。
“你忘了我吧。”方庭春避开他。
“我爱的人是孙词，不是你。”
即便只有一点点的希望，这破灭之时带来的绝望却一点儿也不少。
“你走吧……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忘了你。”段泽允背过身去。他伸手抓过一小条梅花枝，山有木兮木有枝。
方庭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段泽允住处，一路回到孙府。
她一推开房门，见孙词站在那儿，手里拿着她白天写的字，她忽然觉得很感动，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孙词，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