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明珠带着小玉来到孙府，可她却没有多说，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木明珠从不开口。
木明珠陪着方庭春坐在屋子里，她心中有一些起伏，她亲眼看着方庭春，一步步从那个明艳爽朗的小霸王走到如今，真是世事难料。
“你爷爷为什么让人抢走了方姐姐的孩子？”小玉问孙颖。
“嘘~”孙颖瞧了四周一眼，匆忙捂住了小玉的嘴。
“你不要乱说。”孙颖训斥道：“大人的事，我们不要多管。”
“可如今我们也是大人了，这不对的事，不就该管管么？依我看，就是你母亲和王沁文联手，想害方姐姐。”小玉说道。
孙颖站了起来，指着小玉说道：“这事娘也没有做错，这庶出的孩子，由嫡母抚养，是合情合理的。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小玉站了起来，与她一般高：“不对的事，我就要说！”
孙颖气急，她虽然把小玉当成玩伴，但小玉身份低微，她在小玉面前无所不知，总是有一种优越感在，而如今小玉不仅指责她，还指责她的母亲。
孙颖心中气不过，她一下就把小玉推倒在地。小玉怎么肯让她欺负，二人便纠缠到一起打了起来。
丫鬟匆忙去把方庭春请了出来，才阻止了这纷争。后来，被张夫人知道这事，便交待门房，再也不要让木明珠和赵小玉进入孙府。
孙词还没有回来，方庭春从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打发这日日夜夜。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方庭春停下笔，望着这空旷的屋子，觉得十分陌生，好像头一次来到这里，不知身在何处。
拿起放在墙角的长枪，上面落满了灰，握在手里，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她轻轻一吹，上面的灰尘便扬了一脸。
接着，她又拿了块布，将那银枪擦得蹭光发亮，她忽然一恍惚，好像她手持长枪的模样，已是上辈子。
方庭春推开门，春意阑珊，也还是有些寒意。梅花早已落尽，方庭春走到院子中间，该怎么挥动手中的银枪？她有些迟疑不决。
北方的春天，和江南不同，方庭春第一次从春风里，尝到了凄凉的味道。
风骤起，吹不展愁眉，江南春风，已成故梦。方庭春一顿一提，挥舞长枪，虽然是久别重逢，但还是英姿飒飒。
忽然一人从墙头纵身一跃跳下，与方庭春过起招来。方庭春本以为是那黑衣人，正要一枪刺去，待看清原是甘小虎，吃了一惊，收回长枪。
“怎么是你？”方庭春惊道。
“我听小玉说，你过得不好。”甘小虎开口。
“原来，木姐姐说小玉这段时间总往外跑，是去找你？”
“是，我到北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不敢来找你。本想去找木明珠，碰到小玉，才知道她也嫁人了。是我让小玉不要告诉你们的。”
方庭春往回走，甘小虎却将她拦下。
“你何苦待在这里？”甘小虎气愤地说道。
“你根本不必要受这样的罪，你完全有能力过恣意江湖的日子。”
“我不觉得在受苦！”方庭春回过头。
甘小虎心头一颤，不论是从前的小霸王，还是如今的孙夫人。她依旧美得让他心动。
“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曾经那个你吗？”
“甘小虎。”方庭春停了下来，她从台阶上退了回来，走到甘小虎面前。
“你觉得我在受苦，可我却不觉得。只要能和孙词有一刻的温馨，我都觉得这些苦根本不值一提。”
“孙词到底有什么好？”甘小虎不甘心，孙词究竟凭什么让方庭春宁愿这样卑微。
“我也不知道孙词有多好，我只知道，在我命悬一线，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是孙词救了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好像觉得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即便什么都不要，我也要抓住他。”
“那如果是我呢？”甘小虎一步上前，抓住方庭春的手。
“那如果那时候救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这样对我？”
甘小虎总算说出口，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心潮澎湃，他再也不想看方庭春过这样的日子。
方庭春一愣，从他手中把手挣脱出来。
“不会。”方庭春答道。
“为什么？”甘小虎追问道。
“没有为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吗？”甘小虎继续追问。
方庭春没有转身，也没有躲避，她虽然诧异甘小虎会说这些话，但是好像她的心中并没有犹疑。
“或许就因为我们是一路人，所以我对你才不像对孙词。每次对着孙词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心动。你不明白那种感觉。”
“我明白！”甘小虎上前。
“我真后悔这些话我没有早点说出口，或许当时我应该把你留在浙江，又或许当时你嫁给孙词的时候我应该拦下你。
可我都没有，是我自己一步一步错过你。我以为你能够幸福，所以我不挽回。可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我不想再隐藏这些。
方庭春，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说过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我知道，你都明白的，对不对？”
甘小虎箭步上前，抓着方庭春的手臂，她戴着手套，蜷缩起手指。显然，她好像有些错愕。
愣了片刻，方庭春开口：“甘小虎，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
甘小虎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好像全部的血液，都灌倒了脑中，他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或许只会令二人更加尴尬，可是，他却说出口了，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他都希望尝试一下，他不想再像从前一般，什么都藏在心里。
甘小虎望着方庭春：“庭春，你跟我走吧。”
他望着方庭春，从前，他说不出口，而如今，这希望渺茫的时候，他却反而说出口了。
“不！”方庭春拂去了他抓自己的手臂。
“甘小虎，你走吧。”方庭春说道。
“我不可能会跟你走。我留在这儿，是因为这儿有孙词，现在，还有了珩儿。”
虽然这是注定的答案，可甘小虎仍旧觉得失落。他以为方庭春会拿出一点点江湖儿女的洒脱，不顾纲理伦常。可是，他却忘了，束缚住方庭春的，是孙词。
方庭春走回屋里，她把门关上了，透过那一丝门缝，她看见甘小虎站在那儿，他不肯走。
“你不要再来了。”方庭春说道：“你不该来这儿。”
伴随着那扇门，甘小虎心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关上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来，他鼓足了勇气来到这里，虽然是他预料到的结局，可他总期盼着有什么惊喜出现。
甘小虎站在那儿，吹着风，才能让他冷静一些。他也恨自己，在他能争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当她已走远，他才惊觉，这舍不得的滋味。
舍不得，是三个字，却有千般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