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马蹄哒哒,车轮咕噜。
上一次去北京,方庭春恨不得日行千里,可这一回,她却期盼着越慢越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可却总觉得前路漫漫,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等着自己,令人心慌难安。
“哇~还是嫂子这车里舒服。”
孙颖爬了进来,坐在软塌之上,背上也靠着几个软枕。
因为方庭春怀孕了,她的车子是所有马车里头最宽敞舒适的。徐姨娘怕她觉得闷,还特意让木明珠和赵小玉过来陪她。
孙颖此时一进马车,见着两个女子,一个看起来很温婉,一个看起来很活泼。
“来,颖儿。你看这位就是木姐姐,这位就是小玉,小玉年纪和你一般大,不知道你两谁大一些呢?”
“原来你也是十二岁,我七月生的,你呢?”
孙颖有些激动,孙府里没有一个和她年纪一般大的人。她和孙沛也很难玩到一处去。
“我八月。”
“那我比你大一个月,你该叫我姐姐。”
孙颖很兴奋,她有许多个姐姐,如今总算也能当一回姐姐。
“我不,你就只比我大一个月而已。”小玉也很傲娇地说道。
“大一个月是大,大一天也是大,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你姐姐。嫂子,你说是不是?”
孙颖知道赵小玉听方庭春的话,便故意去问她。
“好啦。”方庭春笑道:“你们都十二岁了,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还在为姐姐妹妹争来争去的。颖儿,你看,我就说你和小玉可以玩得来的,你说是不是?”
木明珠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有孙颖和小玉在,这车里已经是言笑晏晏了。
片刻之后,帘子忽然被掀开,孙颖小玉一看,原来是张夫人,匆忙又正襟危坐。
“老远就听到你们这儿吵吵闹闹。”张夫人不满地说道。
“你如今都怀孕了,就该静静休息,你不休息,我孙子也要休息。”
张夫人说罢,又看了一眼木姑娘小玉等人。二人对她点头微笑致意。
“这怎么什么人都来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木明珠低着头不说话,赵小玉却有点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茫然地去看方庭春和木明珠。
“夫人,这是我姐姐妹妹,过来陪我的,不知夫人所说的规矩是什么规矩?”
方庭春有些恼怒,她坐直了身子,问道。
张夫人一愣,没料到方庭春会顶嘴,她本想发怒,又怕惹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好气呼呼地说道:“呆够了就赶紧走,这儿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来的。
颖儿,你给我过来,跟我回去!”
“你!”方庭春正要发火,木明珠却将她按了下去。
孙颖看了一眼方庭春,只好跟着张夫人走了。
“哼。”方庭春鼻子哼了一声,气愤地歪过头去。
“庭春,你既已嫁入孙家,万事要忍。”木明珠说道。
方庭春胸中起伏,愤愤不平地咬着唇,片刻才平静下来。见她平静下来,木明珠便拉着赵小玉走了,回了自己的马车中去。
方庭春看这马车里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心中也觉得空落落的。
她掀开车帘,见孙词在前头,他骑在马上,只留给方庭春一个背影。可方庭春却觉得很满足,好像自己与他策马同行,奔驰在这广阔的天地。
孙家上上下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北京城。皇帝赐给孙玉一座宅子,早已打扫安置妥当,等孙玉一到,一家人便开始收拾归置。
张夫人与徐姨娘等人安排好了各人的住处,这府里头的人便开始各自散去,自己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这屋子虽然很豪华,却也很陌生,方庭春摸着那门那窗,试图与它亲近一点点,毕竟这儿是她要与孙词共度一生的地方。
“这地方你喜欢吗?”
孙词绕在方庭春后头,将她抱在怀中,他闻着方庭春身上的淡淡幽香,心安满足。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方庭春笑道。
“我也是,只要有你,哪儿都好,我只要你。”孙词使劲地往方庭春脖子上蹭。
袅袅兮秋风,眷眷兮柔情。
一声欢声翠语打破了这隽永的缠绵。
“孙少爷孙夫人。”梅心飞快地跑了进来:“圣旨到了,老爷让大家去前头领旨谢恩呢。”
“嗯?圣旨?所谓何事?”孙词与方庭春一起,匆匆走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那宫里来的人说,等大家都到齐了再宣读圣旨呢。”说道。
孙府上上下下好几十号人,齐刷刷地跪在那儿,谁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方庭春微微抬起头来,只见那太监穿着沉重庄严,手里高高举着个卷轴。
孙词获封翰林院侍读,赐婚孝贤多罗格格。择吉日完婚。
短短百来字的圣旨,方庭春却觉天旋地转。孙府众人一时愣在那边,面面相觑,这圣旨是好事?是坏事?
孙词如当头棒喝,他愤然起身,道:“我不接旨,我已经成亲了~”
孙玉见状,匆忙将他拉了下去。
那太监沉下脸道:“孙少爷,这圣旨可不是想不想接的问题。这抗旨不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语说罢,孙府上下更是人心惶惶,方庭春始终跪在那儿,这觉得浑身好像有许多虫子在咬。她甚至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只觉天旋地转,片刻间,方庭春便倒了下去。
“庭春!庭春!”孙词匆忙将她抱在怀中,往里冲去,孙府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孙大人,接旨吧~”孙词不在,只好由孙玉接旨。
那太监心中也有些不喜,这孙词太放肆,丝毫没有规矩。
孙玉站了起来,问道:“不知这孝贤多罗格格,是哪一个府里的格格?”
孙玉有些纳闷,从来没听过这么个格格。
“哦~这格格呀,是十七王爷的妹妹。”
“哦?”这样一来,孙玉就更是纳闷了。
这十七王爷的妹妹,就是皇帝的妹妹,可皇帝何时有这么个妹妹?而且皇帝的妹妹为何会是多罗格格?
那太监似乎看出孙玉心中的困惑,笑道:“孙大人,这格格是十七王爷的干妹妹,皇上见她才貌过人,特赐封孝贤多罗格格。”
孙玉心中忐忑,这妹妹虽然是干妹妹,但格格是皇帝御笔亲封的格格。如今这赐婚了,方庭春又怀有身孕,该如何是好?
送走了传旨的众人,孙府上下已经是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张夫人心中狂喜,她本就不喜欢方庭春,此时皇帝不仅封孙词做官,还给他赐了个格格,对她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方庭春怀孕了,万一她一伤心,影响了肚子里的胎儿,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