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萌本来焦躁地跟田思思并排走着,突然发现她转了方向,就问她,“田警官,你干嘛去?”
田思思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糊弄,“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儿?”
张萌的眼睛也瞬间睁大了,但是他没有闻到。
其实血腥味什么的,都是田思思胡诌的,她只是有感觉,杀手就在这群人当中。
但是是哪一个呢?
带孩子的中年妇女肯定不是;穿这件都洗透明了的大汗衫,围观的老头也不是;瘦得跟麻杆儿一样叉着腰大喊大叫的中年男人也不像;那两个背着书包,刘海盖到眼睛的中学生也不会是;当然更不会是那个穿着十厘米高跟鞋,浓妆艳抹,只穿了热裤和小吊带的美女,因为她身上根本无法藏凶器。
需要判断的,也就是那个******的中年男人。
以及那个一脸漠然,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扶着一辆电动车的惨白青年。
他们两个中间哪个是呢?
田思思还在犹豫,张萌已经扑向了那个推电动车的。
就在张萌扑倒那个电动车青年的同时,那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突然向后一跳,血腥味瞬间爆张。
特警都奔着那个骑电动车的青年去了,田思思就看见那个戴黑眼镜的慢慢的向后走开,他的双手一直抱在胸前。和现在很多上班族一样,他是把背包,反背在胸前的,他走过田思思身边的时候,脸色是木然和平静的,可弥漫爆张的血腥气不会骗人,他身上贲张的肌肉抖动也不会骗人。
田思思惊叫,指住了他“不是他,是他,抓住他!”
黑眼镜男人瞬间转身,手里不是刀,而是一把精巧的小手枪。
人群瞬间惊叫。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枪响了,打中了田思思身后的墙壁,而那个黑眼镜男人扑地一声颓然倒地,额头上一个纽扣大的血窟窿,脑浆和血迹瞬间迸了一地。
特警们冲过来,踢开他手里的枪,翻找他身上携带的物品。
一包包的金属零件散落出来,还有一把刀,折叠刀,折起来只有巴掌那么大,可打开,却厚背薄刃,在阳光下闪着暗黑的幽光。不用凑到鼻尖去闻,就能看到刀柄和血槽里的血迹。
这应该就是杀死吴老板店里伙计的凶器。
而那个被一群警察扑倒的惨白青年,裤兜里却只是一只手机。
特警队长端着还冒烟的枪跑过来,看了一眼尸体,又翻找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金属零件,“靠,这是枪械零件,这么些,够装七八把枪了吧。卧槽,这是狙击枪用的!”
邢蔚,韩刚和老龙头跑过来,却只关心地上的尸体。
只可惜,特警那一枪打得惊险,可也打得极准,正中眉心,一枪爆头。
这个杀手死的是不能再死了。
口供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徐浩然凑过来,捅捅田思思的胳膊,“你这是进化了吧,就刀刃上这点儿血腥气你都能闻到,人形警犬啊?”
田思思白了他一眼,“走开。”还有些两腿发颤。
而在巷子的另外一边,张萌被特警拉到了墙角蹲着,吴所长正在气急败坏的教训他,“你看你干的事儿,你要是再冲动一点,自己的小命儿,那个女同志的小命儿,还有周边的群众,都他妈断送在你手里,别再说我开除你是以权谋私什么的,我那是在救你,就你这个性格,就不适合当警察。”
田思思别开脸,同情张萌对师傅的感情是一回事,原谅张萌的冲动是另外一回事,刚才那一枪,擦过的那个浓妆艳抹的美女的脸,在脸上划了一个血道子,那个美女到现在还在尖叫,无法恢复平静。
多惊险呢,再错两厘米,叫都叫不出来了。
当然,说不准那一枪是瞄准谁?说不定瞄的就是她田思思呢!
她看向邢蔚,在还有些昏暗的晨光里,邢蔚的神情有些暧昧不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知道怎么,田思思就觉得他的状态和往日有些不那么相同了.......
通达杂货铺的发现,让这个案件的脉络在抽丝剥茧的清晰起来。
刑警们关注的第一个问题是,李天才手里的pk045是怎么来的?
江岸派出所一向散漫,但是这回死人了,总算是拉起来点儿效率,张警官追捕李天才的目击证人已经找到了,一个混混承认,是张警官抓住了李天才正在向他贩卖摇头丸,所以李天才才逃跑,张警官去追他。
李天财贩卖摇头丸,是以毒养毒,谁都知道这一线毒品的上线,是个叫胖头鱼的,李天才就是那种最底线的小销售,刚刚跟胖头鱼牵上线。
胖头鱼现在被关在拘留所里,他手下的20多个人,也都被控制了起来,挨个询问,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李天才手里的枪是从哪儿来的。
现如今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天才的枪,是从他舅舅吴老板手里偷的。
因为被张警官追的太紧了,所以狂躁之下开枪袭警。
但是因为李天才,杀人之后精神受了刺激,又因为毒瘾发作引发癫痫,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具体的问题只有等他醒来再确定。
第二个问题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吴老板的枪又是哪里来的?
好像吴老板承担的这些本地的小型快递,一般没有海淘业务。而李天才,手里的pk045,即从杀手身上翻出的那些枪械零件来看,绝不是国内某些小黑工厂的山寨货!而是妥妥的国外正规产品!拆卸成零件儿,分散送国内的。
所以目前,这些枪怎么从海外进入国内,又是怎么到了吴老板手里,这条线还是不清楚的。
现在吴老板死了,来杀吴老板的杀手也死了,想要把这条线弄清楚,就要从吴老板所有的生活脉络进行调查。当然也不能放弃对这个杀手身份的追踪。
那把定制的厚背薄刃折叠匕首,是一条将这个案件和两年前墨鱼的案件连接起来的线索,邢蔚和段振国都对这条线索更感兴趣。
这把刀的出现,让邢蔚整个人都变得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了。他摆在S市刑警队会议桌上的那些资料,也一下子让所有的刑警都肃然起敬了起来。
这把形状特殊的刀不仅是他们眼前这起凶杀案的凶器,它还要了一位在海外潜伏了十五年的功勋卧底英雄的命。它代表着这件案子背后,可能就是那个公安,国安,以及其他很多机构调查了多年尚未抓住脉络的一个巨大的犯罪集团。
这回在案件任务的分配上,胡汉民毫无意见。
他负责去排查吴老板的社会关系,而邢蔚负责调查这个来历不明的杀手!
这一年的夏天注定是不平静的,袭警案加上枪械走私案,让所有人都感觉压力山大,神经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田思思开始了与邢蔚的同居生涯。
本来没想着就这么快开始的。
但是事实证明,给死人看病的法医说你没问题是很不靠谱的,法医老赵说邢蔚的肋骨没问题,可在第二天开会的时候,邢蔚就感觉到了胸痛,呼吸不畅,被韩刚等人赶紧送去医院。经过给活人看病的医生诊治之后,才算缓解了症状。
邢蔚因此被勒令了病假。墨鱼这个案子是个大案,也绝不是一蹴而就的案件。不能还没等案子出了眉目,你先把自己搞个血气胸什么的自废武功啊。
他和田思思之间那点暧昧,连市局的boss都看出来了,也就没有什么可瞒着的了。
作为他的女朋友,去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对于公检法司这样的部门,未婚同居总不大好。
但是邢蔚偏偏把房子买在了东海渔村,那么偏僻的地方,为了方便照顾他,同时不耽误工作,田思思索性搬了一些自己的东西去了东海渔村。
当然,公安宿舍那窝儿也没有放弃,以她上辈子和洛毅交往的经历来说,女人有一个男人之外的栖身之地,那才有安全感。
邢蔚没有想到,田思思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异常的矫情,他为了追到她,也是费了些许的波折,然后在同居这件事情上,却如此的顺畅。
他当然不会跟这样的好运气过不去。
在田思思搬过来之前,他特意让阿姨把屋子又重新收拾了一番,添置了家具,彻底把那只扁脸的丑猫赶到了阳台上。
但是田思思带来的东西并不多,让他想起在北京的时候,他和杨歆的生活方式,他们彼此都在彼此的住处放着一些生活用品,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东西,代表着临时的相处,哪怕是他们曾经决定筹备结婚的时候,也没有主动改变过。
邢蔚出了事,婚约自然也就作废了。
结婚,和一个女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其实邢蔚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
不过,有些事情也不用太仔细地去考虑。
他万分期待每天能和田思思更长更多的呆在一起,他一看见她就觉得满心的欢喜快乐,那么在一起又会怎么样?
卧室里现在并排摆着两个衣柜,两个五斗柜,还添置了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他躺在床上看着,只在琢磨如何与田思思加快进度,让她放下那些小心眼,彻底搬过来跟他一起生活。
他觉得那一切将非常的完美。
田思思在他身边......无时无刻.......
更不要说田思思还负责从局里面将案卷和案件信息带回来给他。
他其实不太喜欢那些更繁杂的管理性工作,专注于案件,专注于细节的分析,才是他喜欢干的事情。
杀手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面容很普通,指纹和DNA都没有在数据库中,只能从他手上膝盖和肘侧的老茧分析出,他曾受过严格的搏击训练,虎口和手指上的伤痕会分析,这也是个用枪的老手。
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s市,隐隐透着和墨鱼大案的关联,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段振国都果断的隐藏这个信息,打算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看看结果再说。
从尸体上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就要从他切入的路径上进行分析。
江岸区虽然混乱,但是也正是因为混乱,所以一直作为治安整治重点区域进行监控,密密麻麻的治安摄像头,纵然是职业杀手,恐怕也难以隐藏行迹。
这个人是从地铁口出现的,现在的小超市里面买了瓶水,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然后就一直隐藏在甜水巷周围,大约在11:25的时候,潜入了通达杂货铺。
这大概是在枪击案发生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他在杂货铺里,大约呆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他刑讯逼问吴老板的伙计,找出所有配件,烧毁票据文件的时间。
大约在12点的时候,通过张萌的信息,警察锁定了通达杂货铺,先打电话叫了那一片的管片民警去巡查,杀手受惊,没有敢立刻离开。
12点半左右,他趁着民警不注意,翻墙进入了隔壁的院子,但是这个时候,巷子的出口都被封锁,她只能等第二天天亮之后,跟随其余的群众,想蒙混过关。结果遭到击毙。
按这个路径分析,枪击案8点一刻左右发生的,九点的时候,吴老板的手机有一个拨出的号码,现在这个号码已经打不通了。
很可能是吴老板听说发生了枪击案,马上联想到自己的败露,所以给他的上线老板打个电话。通知上线老板来进行善后,没想到等待的是来灭口的杀手。
“......我觉得那个吴老板其实很精明,知道有可能被灭口,第一时间跑没影了。你说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邢蔚看着田思思抱着他那只不请自来的肥猫亲得跟一辈子没见似的,就有些好笑,继续翻看最近的调查结果,淡淡道,“他不是那条线上的人。”
田思思抬眼看他,“什么叫不是那条线上的人?”
邢蔚就看着她笑,他的过往一言难尽,那个牵连甚广的案子,他也不愿意将田思思牵连进去,他只是嫉妒那只丑了吧唧的猫。
田思思从进门开始,将案卷扔给他,就在和那只猫腻歪。
完全都无视他的存在。
这不大好吧。
他斜视那只猫,“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我怎么感觉你是来和失散多年的姐妹相见的?”
田思思咯咯地笑,“你竟然不知道,你家的猫是公的?”
邢蔚微微诧异,“真没注意过。”那家伙看到他就只做一件事,躺他脚底下亮出肚皮翻滚要东西吃,完全没有公猫的气概。
田思思亲了亲那只猫,“它做过节育手术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它跑出去惹麻烦。”
邢蔚心想,原来是只太监,难怪窝在他这里不肯走。略同情,不过却更被撩拨了点情绪。
他的田思思,竟然就这样到了他跟前了。
他说,“过来。”
田思思抱着猫凑过去,偏生隔着那么一臂距离。“你的床好大。”
邢蔚没想她竟然如此豪放,只能忍着笑,“你喜欢吗?”
田思思曼声道,“喜欢啊。”
床大,所以你躺着不能动,也就抓不到她。
她可还没做好准备和邢蔚滚床单。
做决定是一时的冲动,但是具体实施,却总是心里还有那么些怪异。她除了洛毅,还有另外的男人.....邢蔚亲吻她的时候,她纵然意乱情迷,可总归隐隐的有那么一些的忧虑。
她不想这样对邢蔚,她也想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
邢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耍小聪明,“我是肋骨断了,又不是别的地方断了。”
田思思就从床上跳下来,“你能不能别想力不能及的事情?”
邢蔚就只能笑,“你不试试就下断言好吗?”
田思思不理他,转身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