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思和邢蔚约会本来是去吃饭的。
结果饭没有吃成,却遇到了一桩袭警案,这都晚上十一点半了,两个人都什么都没吃呢。
回过头来,田思思觉得自己差不多要饿死了。
大约邢蔚比她饿的还厉害。
所以她打车去江岸所的路上,特意找了家豆浆店,买了些宵夜。
只没有想到,她拎着宵夜到了江岸所,却看见了多日不见得韩刚。
韩刚的媳妇几天前刚刚生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休假在家照顾妻儿啊。
可现如今他正皱着眉头坐在江岸所小小的会议室里,一头大汗地在查案宗。
周围几个人,大约是江岸所本身的民警和抽调过来帮忙的。
好在她买的东西多,想着就有很多人一起在加班。
不过邢蔚不在,她师傅也不在。
她把宵夜给大家分了,就留下一盒煎饺和一盒豆浆给邢蔚留着。
她问韩刚,“韩组,邢队和我师傅呢?”
韩刚回答,“在楼上,查一个叫同达的人。”
田思思就问,“就一个名字要怎么查?会不会说的就是嫌犯?”
韩刚摇头,“不是,嫌犯的身上有身份证,他叫李天才。”
旁边一个民警小声说,“我们这边混社会的小子都会给自己起个绰号,会不会这个同达,就是嫌犯的绰号?”
韩刚抬头,“这人你们这里挂号了吗?确不确定?”
那个民警就不说话了,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嫌犯这个人,眼生的很。
总归就是同达两个字,实在是如同大海捞针。
也有人问,“会不会是地名?”
这个也很难查,这里无证经营的比比皆是,名字,地方,登记簿上的根本不准。
韩刚的脸都要黑了。
所谓的治安黑点,就是这样形成的。
复杂的社会环境,然后是不负责任的片区警察。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提议,“要不把张萌给叫回来吧,他是老张的徒弟,他说不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韩刚就忍不住了,“既然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不早说?”
那人就嗫嚅,“张萌是个协警,上个月的时候因为取缔违章和人起了冲突,被投诉开除了。”
韩刚问,“他人在哪儿?”
有人回答,“他家郊县的,我有他地址。”
说话间,一个小伙子突然冲了进来,“出事的是不是我师傅?”
大家都看着他没说话,过了好久,才有人把他拉进来,“张萌,去看看你师傅吧。”
那小伙子一下抱着头蹲了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邢蔚和老龙头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就从地上把小伙子拉起来,“你记不记得你师父生前曾经提到同达这个人?或者这个地名?”
那个小伙子弄了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不确定的样子。
他猛然抬起头,“跟我说,杀人那小子长什么样?”
田思思就掏出手机,给他看,那个嫌犯在看守所里面,吸毒抽搐的样子。
说句实在话,什么人犯了毒瘾,都不成人样,那个叫张萌的小伙子看了半天,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认识这个王八蛋,我师傅说的不是同达,说的是通达,这小子是通达杂货铺老板的侄子,就住在通达杂货铺后头。”
所有人立刻从桌上跳起来,带上装备,哗啦啦的直扑通达杂货铺!
那个杂货部在江岸区甜水巷,,巷子末头的一处拐角,门脸儿不大,却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老板姓吴,十几年前从外地过来,盘下了这间铺子,一直做着街坊邻居的杂货生意,兼职发快递,为人十分低调。
如果不是去年,这个侄子突然到来,决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李天才是个流氓,吸毒,小偷小摸,后来因为,盗窃金额越来越大,被张警官和张萌处理过,他舅舅吴老板过来求过情,所以就没有拘留他,教育了一番,放了,也没有做文字材料。
江岸派出所的事情就是这样,人多事杂,流动人口的事情,能低调处理就低调处理。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人物,居然持枪袭警,还闹出了人命。
老龙头认为,枪案不是小事,就这么去控制通达杂货铺,有一点冒险。顾所长当然是支持稳妥的决定的。
可是邢蔚却隐隐的觉得,这不是一般的枪案,不能有任何的拖延。搞不好这个时候,嫌疑人已经逃了。
所以,一边给局里面打电话,一边一帮人等赶紧在周围进行了布控。田思思拎着煎饺和豆浆也跟在了后头。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甜水巷里面静悄悄的,所有住户都休息了,黑漆漆的,只有路口一盏昏黄的路灯,大约因为老化严重,灯光也极其的昏暗。
好在张萌对这一带很熟,这条巷子,只有三个出口,杂货铺的位置,和周边的邻居,也并不是直接相通的。
刑警们悄悄地靠近,那黑黢黢的铺子,就仿佛恐怖片里的鬼宅,阴森,恐怖,又带着禁忌的诱惑。
里头究竟还有没有人?有没有枪?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都不得而知。
老龙头觉得,还是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
万一犯罪嫌疑人没有跑,手里还有枪,打起来,真的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这一片,可住着小一万人呢。
这种老城区的老街最麻烦了,布控都不知道该怎么布控。
就这么强攻进去?
徐浩然说,要是有一台红外线夜视仪就好了,就能知道里头有多少人,都猫在哪里了。
他们都耗在这里,要是里头根本没人,嫌疑人听到消息跑掉了,那现在也就是浪费时间了。
田思思,默然不语,她又察觉到了血腥味儿,以及隐隐约约的寒意。
她直觉觉得,他们已经来晚了,这铺子里面有一个死人,可能是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她开口,“我们还是等天亮吧。”
徐浩然就捅了她一下,这都是领导决定的事情,有她什么事儿啊?
这个时候电话也震动了,是江翰超打来的,特警都在路上了,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特警队到了再行动。
田思思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悄悄靠在了邢蔚的背后,邢蔚指挥靠前的几个人退回来,大家守住几个关键的路口,都靠着墙坐下来,积蓄体力,等待半个小时之后的抓捕。
田思思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给行里的豆浆和煎饺,都已经凉透了,透着骨子奇怪的韭菜的味道。
韭菜这种东西,田思思以前是不吃的,可自从混了四人帮之后,却觉得这种味道奇大的蔬菜特别好吃。
安静下来,邢蔚也觉得饿,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冰凉的饺子,一分钟都不到,就全都进了他的胃里。
如果不是大家都呆在一起,他真想拥抱和亲吻一下田思思,她进入状态可真快,他喜欢上田思思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奢望,觉得她会是一个体贴贤惠的小女人!
特警黑色的突击车悄无声息的开了过来,车子远远的停在了,隔壁的巷子里,突击队员,无声的潜伏过来,领头的是个彪形大汉,可身形脚步轻盈得像是巨大的豹子,窜到他们旁边的时候,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问清楚了情况之后,突击就是特警的事儿了。
特警带着红外夜视仪,看了之后就确定,铺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巷子口还是被封锁着,特警先进去控制了现场,然后刑警们才鱼贯而入。
铺子里一如往昔,并没有被打砸的行迹,只是一个中年男人被人割断了喉咙,就死在库房里,已经死得透透了的,但是角膜还没有浑浊,说明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不过这个人居然不是吴老板。
经张萌辨认,这是一个偶尔在这里打零工的伙计。,
特警队长也过来看了一下尸体,啧了一下嘴,“这一刀真是太暴力了。”
刀锋从左到右差不多把整个脖子都割断了,这人力气真是太大了,这伤口,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斧头砍的一样。
邢蔚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的荷尔蒙都冲上了头。立刻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段振国,段振国两秒钟之后就回复了,“我操。”
当年黑龙的尸体被找回来,虽然被肢解了,但是致命伤也是在脖子上,也是这样干净利落的一刀,几乎将整个脖子都割断了,法医鉴定过,是一种厚背薄刃的大型匕首,可能是专门定制的,和目前数据库里任何一种武器都匹配不上。
传说中,墨鱼手下有个高手,极其善于用刀......
那条阴险毒辣的墨鱼!居然跟这起离奇的枪案扯上了关系。
邢蔚收起了手机,吩咐大家,“都仔细看看,有些什么线索。”
杂货铺子不大,但是兼职送快递的业务,所以被堆的满满当当的,看着地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快递包裹,人人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枪,快递,把这两个信息结合在一起,着实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吴老板代理了三家快递的业务,都是地方性的小快递,以家庭承包为主,这种快递监管起来极其困难,最近几年,用快递贩毒的,走私的,可以算是屡见不鲜了,可是用快递贩枪的,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
韩刚转了一圈,低声的骂,“专业的吧,脚印都没有一个。”
杀手杀人,居然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这最让警察恼火。
这回是徐浩然先发现了线索,他在洗手间的水池和马桶都发现了没有冲洗干净的灰烬,可能是烧毁了文件票据留下的。如此多的文件和票据,这说明这个看起来十分隐蔽的小铺子,曾经经营过大量的非法交易。可警方想要搞清楚这些交易的来龙去脉,却很难获得直接的证据了。
电脑也被发现在一个铁皮桶里烧毁了,用汽修的焊枪烧的,毁的不能再毁了。
田思思已经完全把局长的吩咐抛诸脑后了。
邢蔚的眉头紧皱着,很不满意,到现在附近的治安监控还没拿过来,想到天亮之后可能要面对着大规模的人口排查,他的心情就十分的不好。
张萌被开除,和他的性格也有一部分原因,他进入到现场之后,情绪就十分的激动,四处乱翻乱撞的,完全无助于现场的清理和挖掘。
邢蔚让两个特警把他从现场推出去了,田思思因为要去调监控,就跟他一起并肩走在小巷上。
她同情张萌,但是此时也无话可说,张萌毕竟已经离开警队了,按照规则,他就不能进入现场。
此时晨光乍现,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昏暗的巷子里就愈发显得昏暗,早起的人家,或者是听到动静的人家,终于忍不住开始在各自的门口张头张脑的张望,胆子大的,已经走了出来,抱着胳膊围观。
还有的需要一早就出门讨生活的,背着包,垮着电动车,已经开始跟把守巷子口的特警产生了矛盾。
杂货铺的伙计,虽然死透了,但是尸体还没有僵硬,甚至于还有一些温度,这说明,灭口的杀手跟警察的到来就是前后脚的事儿,他们处理完现场,就要进行人员的排查。
胡汉民,罗光,刑警队能出动的人,还有周边分局来支援的,陆陆续续的都到来了,但是这依旧是个庞大的工程。
这附近密密麻麻的,都是乱搭乱建的民居,去年的人口普查,这条巷子的常住人口是147人,但是大多数都是出租,居民人数上下浮动,总有五六百人不止。
田思思和张萌走出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正拽着孩子跟警察吵架,孩子要去上补习班,培训中心在城市的那一头,他们必须早早的出门,出了杀人案,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难道还能是他们这样的老弱妇孺干的吗?她什么也没听见,当穷人就剩下身体好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吃嘛嘛香,睡嘛嘛熟,什么都没听见,再不出发赶地铁,就来不及了!
后头还跟着好几个人,都是有事要出门的。
这不是特警的事,那个糊里糊涂的顾所长此刻终于体现出了价值,正带着所里的民警和协警,安抚群众的情绪。
田思思看了一眼,就想离开,可突然间,一丝淡淡的冷意,就从那群集在巷子口的人身上散发了过来。
显然他们都是活人。
可为什么会让田思思感觉寒冷呢?
原因只能有一个,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可能就是凶手。
她瞬间睁大眼睛,也停住了脚步。
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