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听说这个萧美娣在慕容府的时候,就手脚不太干净,偷过东西!”
“真的吗?这种人怎么能入宫啊!”
“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还想举报别人抄袭,自以为添了几个字,这词就是自己的了!”
萧婵觉得胸口堵得慌,窝了一肚子的火,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萧美娣,你可知错?”慕容傲的声音在大殿上回绕,萧婵呼吸粗重,脖子伸得很直,似乎在示意她绝不会低头认错。
锦乐妃见萧婵脸色不好看,而慕容傲隐隐有怒气,沈婉卿则是一脸得意的笑容,于是说道:“皇上,这事儿还是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吧,毕竟今日可是好日子。”
慕容傲这才收敛了些怒气,但是仍然觉得萧婵胆大包天,于是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锦乐妃也知道这时候如果不出个难题为难一下萧婵,恐怕不仅仅是慕容傲,沈婉卿,沈追都会有所不满。
而且她一直认为萧婵机智,聪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待考量,于是沉声道:“萧美娣,今日是中秋佳节,你犯了错,皇上不欲责罚你,但是还是要出道题让你来答,你若答的让皇上满意,今夜之事一笔勾销,往后谁也不许再提,你若答的不满意,那可要被重重地惩罚!”
萧婵脸色铁青,余光瞥见沈婉卿笑得放肆,手紧紧握成拳头。
“请娘娘赐题。”萧婵声音很冷,很僵硬。
可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不能扳回一成,她的臭名就会和沈婉卿形成明显对比,然后传遍整个京城。
“你既说你擅长作曲写词,那不知面对这一轮明月,起步之内,你可否能写出一首诗来?”
七步诗?这不就跟当年的曹植所作的七步诗一样吗?
萧婵站在大殿之中,她的身影显得如此落寞。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挺身而出来帮助她,他们只是在旁边看热闹,看好戏。
慕容言的心骤然一紧,他很心疼,很心疼很心疼。
在后宫生存就是如此,如履薄冰,但凡事有因必有果,如果方才萧婵不一时冲动跑出来揭露沈婉卿抄袭一事,她又何至于此呢?
他没有办法相助,也没有立场相助。
唯一能帮她的,也许只有慕容琛。
然而慕容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置身事外。
萧婵举起手中的笔,她并不在意,不就是写一首跟明月相关的诗句,她从21世纪穿越而来,关于月亮的诗都不知道背了多少了,写一两首又有何难?
只是心里觉得发凉,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出头。
她的字苍劲有力,跃然纸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四句原本并不能凑合在一起,未免生硬,可是此情此景,却能很好地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慕容言看到前面两句,忽然有种想要冲上去保护萧婵的冲动。
这四句诗,完完整整地描述了她从进入慕容府后,到她在东宫里谨慎生存的一点一滴。
也许只有慕容言能够看得懂她这话中的感情和无奈,此时只有他才是她的知音。
慕容傲微微颔首,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不错,不错,只是你这诗中别有深意,耐人寻味。”慕容傲淡淡说道。
萧婵心中煎熬,她吁出一口气,“写的不好,皇上娘娘凑合着看吧!”
她已疲于应付,这话说的有些无礼,但慕容傲显然不是很在意,锦乐妃见他神色正常了下来,心中也松了口气,“好了,萧美娣书法不错,又文采卓然,那之前的事情,就此为止,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萧婵扭头,看向沈婉卿。
沈婉卿根本没想到,她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写出这样的诗,拧着手绢,有些不甘心。
于是她轻笑了笑,说道:“萧妹妹出身平凡,想来幼时并未请师父教学,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诗呢?真是叫人奇怪!”
慕容琛微微侧首,瞥了沈婉卿一眼,那一眼让沈婉卿心中一咯噔,慌忙低下头来,不敢再说话。
慕容华坐在一旁,见慕容琛这么瞪她,觉得好笑。
这一眼可是厉害,没有一点功底的人要是被瞪了,不死也憋出内伤。
萧婵回到座位上,神情恍惚。
她看着眼前宴席上,觥筹交错之间,还有人在讨论她的事情,不过很快他们就转移话题,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而前方的慕容琛和慕容华还在开怀畅饮,慕容琛英俊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微微还有些脸红,可能是醉了。
萧婵仰头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她觉得胸口有一腔怒火,惹得她浑身燥热,她有好多气不知道往哪儿撒,于是越来越烦躁起来。
“我先出去转一转。”萧婵对旁边的柳柯低声说道。
柳柯见她脸色不好,可能是刚刚被吓着了,有些心疼地点点头,轻拍她的手背,“别害怕,事情都过去了。”
萧婵勾唇,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出了印月殿,一路都有站岗的侍卫把手,清风拂过,前殿仍然歌舞升平,而她却十分凄凉。
这样的鲜明对比,她显得多可怜。
曼枝怜惜地看着萧婵,咬咬唇说道:“沈良媛太过分了,她明明就是偷了您的作品,还那么振振有词,竟然让所有人都相信了她。”
萧婵没说话,一路走来都只是低头盯着地面上的小石子,曼枝更心疼了,“都怪奴婢,昨夜有人偷听竟然都没有发现。”
萧婵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容,看得出来她很累,这个笑容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我没事,不用担心了。”
曼枝有些不相信,“真的吗?刚刚那一幕,皇上龙颜大怒,您当时吓得脸色都白了,现在真的好了?”
萧婵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一笑,没说话,继续往前方走了。
“曼枝,我有点儿热。”萧婵说道。
曼枝出来时手里没拿扇子,况且已经入秋,夜里并不觉得热,“可是奴婢没拿扇子。”
萧婵想等一会儿就不热了,可是没成想走了一会儿反倒越来越热,她扯了扯衣襟,说道:“要不你回宫去拿扇子?我实在热得紧。”
曼枝见她脸色发红,头上都溢出汗来了,于是连忙点头,“那您先回印月殿,奴婢马上就去取扇子。”
说完便匆匆离开,萧婵打算往印月殿的方向走去。
可是刚走了不到十步,她就觉得双腿发软,头也有些晕,只好在旁边找到一块石头,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热,她努力想让自己思绪清楚一点,可是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事物。
她的头一歪,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婵?”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婵一怔,清醒了一大半。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正搂着她的慕容言。
慕容言的眼神里,微微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你刚刚为什么不救我?”她见到慕容言,第一句话就是娇嗔地质问。
方才她在印月殿,生死一线之际,多希望有一个人能挺身而出,帮她解围。
可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她心底有无限苦楚和失落,全都化成了一首诗,写在那张白纸上。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慕容言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仿佛根本没说出来。
“你说什么?”萧婵揪住他的衣领,把脸凑到他唇边,想听清楚他的话。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宫。”慕容言将她打横抱起,迈开腿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一直躲在旁边的郭汜冒了出来,皱眉朝着慕容言摇了摇头。
萧婵已经做了慕容琛的人,那就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更不能让他这么抱着回东宫。
慕容言却一言不发地抱着萧婵继续往前走,郭汜虽然气,但也别无他法,只能跟在慕容言身后,帮他们望风。
“那首词真的是我写的,你相信吗?”萧婵不依不挠地问道。
慕容言面无表情,轻轻点头。
“是沈婉卿剽窃了我的作品,可她还在那里装……可是我不明白,是谁将这首词告诉她的呢?”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路,最后目光落在慕容言的喉结上。
她觉得很热,伸手抚摸上了那滚动的喉结。
“郭汜。”慕容言忽然喊道。
郭汜上前两步,慕容言冷声吩咐,“请太医来瑶光殿。”
郭汜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萧婵,见她媚眼如丝,神情恍惚,脸色憋得通红,那看着慕容言的爱慕的眼神昭然若揭。
从这一切判断出来,萧婵恐怕是被人下药了。
郭汜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要是被人知道萧婵被下药了,还靠在慕容言的怀里,传出去可是皇室家族的耻辱。
他立刻转身就准备去找太医,慕容言忽然又低吼道:“慢着。”
郭汜一愣,看着慕容言。
慕容言低头瞥了一眼萧婵,淡淡道:“不用去了。”
郭汜知道慕容言也是怕忌讳,于是坦然道:“让曼枝去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您把她送回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