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朝中便有左右两位丞相,而依据夏元国的规矩,以左为尊,那么沈追依然是最大的官。
但是,沈追的声望已经不如从前,这位左丞相孟大人,才是其他臣子纷纷巴结的对象。
沈追几乎每日都会在朝中受气,回到家自然也就心情不好,沈喻一下子也成长了许多,想要在朝某个官职,沈追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入朝。
却没料到,皇上病情反复,一下子身体又垮了下来,太医诊断,这次恐怕真的是不行了,而之前皇上的病情突然好转,也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现象。
于是朝中的大臣都说要不要把太子叫回来,毕竟现在皇上马上就要驾崩,太子是必须要回来的。
可是孟丞相却极力反对,认为现在南方义军尚未剿灭,太子是这次的主帅,如果半途而返,极有可能动摇军心,到时候军心涣散,要再打义军就难了。
于是众臣纷纷上旨,请皇上做出决断,到底该怎么样才好。
彼时萧婵已经解除禁足,正要进宫去看太后。
太后的寿康宫里,点了龙涎香。
如今太后居然不点檀香了,也真是稀奇,龙涎香是非常名贵的香,太后一贯节俭,并不喜欢用太贵的东西。
萧婵进了寿康宫,看着熟悉的苏姑姑正对着自己微笑,让人搬来了一张凳子,请她坐下。
记得从前太后很讨厌自己,每次来,都不让她坐,要让她跪许久,或者是站许久。
那时候的萧婵觉得真是寒心,太后的喜欢来的如此快,走的也如此快,后来俩人像是仇人一样。
如今,太后又开始喜欢她了吗?
太后已经下不了床了,萧婵坐在床边,看见苏姑姑把陶陶牵了过来。
陶陶黏在萧婵身边,不肯离开,萧婵爱怜地抚摸着陶陶的头发,说道:“陶陶如今在太子府,有柳美娣的照顾,想必是非常妥当的。”
陶陶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以前太子妃经常不让我吃饱,说小孩子不能吃得太饱,可是柳美娣都会给我吃好吃的,太子妃生气的时候,柳美娣会护着我,陶陶可喜欢她了!”
萧婵听陶陶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一些。
看来柳柯确实是变了,那就好,那就好……
太后笑了笑,说道:“别的女人照顾得再好,终究还是没有自己的母亲好的,如今太子不在,你还是把陶陶接到自己身边去吧,哀家想你一定也很想念陶陶。”
萧婵忙道:“多谢太后。”
太后在苏姑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身后靠了好几个软枕,与陶陶说了会儿话,便让苏姑姑把陶陶牵下去玩去了。
太后慈爱地看着萧婵,轻声道:“哀家以前那样对你,你不会生气吧?”
萧婵如今已经成长,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她的心境自然也与以前不同,听到太后的话,她笑着说道:“怎么会生太后的气呢?”
太后低声咳了咳,一旁的苏姑姑连忙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太后又说道:“哀家现在这样,已经是不行了,哀家活了六十多岁,已经很满足了,可是皇上,才不到五十岁,却要和哀家一样,差不多的时间离世,唉……”
萧婵没说话,只是心中感慨,人一旦老了,离开这个世界,便只是朝夕间的事情了。
太后道:“哀家……其实很心疼太子,太子从小便特别乖顺,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容越来越少,心思越来越沉,可是在他心中,依然是能够明辨善恶是非的。”
“哀家最怕的就是太子迷恋一件事情,或者是一个人,于是便出现了你,如果太子当初执意要立你为太子妃,那他就少了一个左膀右臂,毕竟二皇子,娶得可是御史大夫的女儿沈婳啊!”
“咳咳……”太后又咳嗽了起来。
这时,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太监,给萧婵端了一杯茶。
奉茶过后,那太监却并不离开,而是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萧婵没见过那太监,倒也不甚在意,而苏姑姑的脸色不太好看,太后拉了拉萧婵的手,说道:“孩子,言儿是个好孩子,你瞧当初他经常进宫来看望哀家就知道了,你看看像哀家这样的老婆子,有几个人会真正关心哀家?也就只有他了。”
萧婵一怔,太后前后变脸竟然如此快,前一句话中还有慕容言野心勃勃的意思,现在却立刻变了,说尽了慕容言的好话。
“今儿哀家叫你来,也是前几日,言儿拜托哀家跟你说的,你如今是自由之身,言儿他喜欢你,你呀,也替自己好好考虑,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能够保护你,珍惜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萧婵用余光瞟向那个太监,见那太监神色淡淡,一言不发,双目一直眯着,也不知道他是天生的小眼睛,还是故意眯起来的。
她觉得浑身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直到太后朝着苏姑姑使了个眼色,苏姑姑便起身跑到旁边的房间里,不一会儿拿出了一个盒子。
太后捧着那精致的盒子,用她那颤抖的手指将盒子打开。
萧婵看见里面躺了一套凤凰金步摇,她曾经见太后戴过这套步摇,极其华贵精致。
太后微笑着看着萧婵,将那盒子递到她眼前,“这是历代皇后所戴之物,曾经皇帝将这套步摇给了皇后,只可惜皇后命薄,年纪轻轻就过世了,这套步摇便一直由哀家收着,等将来皇帝再立后的时候,交给新皇后。”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皇帝一直都没有再立后,哀家如今身体已经不行了,至于皇帝,哀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再立后的那一天,哀家想,不如把这套金步摇给了你。”
萧婵吃惊,连忙站了起来,低头道:“臣女不敢。”
太后拉起了她的手,“孩子,没什么敢不敢的,如果皇帝能够……能够坚持到再立后,你便把这套金步摇交给皇帝,如果皇帝他也紧随哀家过世……那么,不论继位的是哪位皇子,你就是皇后,谁也改变不了!”
单凭一套步摇,怎么可能就立了萧婵为未来的皇后?
萧婵拧眉,震惊地看着太后。
苏姑姑微微侧身,遮住了那太监的视线,太后才用悲痛的眼神看着萧婵,“孩子,这江山本就摇摇欲坠,如今天下纷争,朝廷鱼龙混杂,从前历朝历代每到了这个时候,宫里都会出红颜祸水来危害江山,哀家只希望,能够有一位正直善良的皇后坐镇后宫,放眼天下,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办得到了!”
萧婵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太后深吸了几口气,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就当是,满足了哀家吧,如果你不愿,在哀家死后,再……再呈交皇帝,哀家不会怨你的。”
她说话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苏姑姑转头抹了把眼泪,泣不成声。
萧婵眼眶一片通红,缓缓伸出双手,接住了那盒子。
太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好孩子!”
太后让苏姑姑送萧婵出门,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萧婵抱着那盒子,一步一步无比沉重,慢慢移步到了门口。
国家兴亡来的如此快,夏元国本就是个年轻的国家,能不能长久生存下去,依然是个谜。
她刚走到门口,之前的那个给她端茶的太监就冒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萧婵一怔,冷冷瞅着这太监。
“沈小姐请留步。”太监用那娘里娘气的腔调说道。
他将目光落在萧婵手中的盒子上,道:“太后如今病重,出出进进不少人,奉二殿下的旨意,为了保证太后的安全,奴才……要搜身的。”
萧婵拧眉,苏姑姑立刻喝道:“怎么?我看你不是想搜身,是想搜这盒子吧!”
太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苏姑姑道:“方才太后已经打开了盒子,公公也看见了,再者,这盒子里装的,可是历代皇后所戴凤凰金步摇,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来看皇后所用之物?”
那太监似乎毫不畏惧苏姑姑,“苏姑姑都可以看,我为什么就不能看?”
苏姑姑气得目眦欲裂,“你!”
“苏姑姑!”萧婵忽然出声制止。
她带着淡淡的笑容,微微抬着下巴,高贵无比,扭头瞥了一眼太监,那眼神讽刺轻蔑,“是谁的狗,就替谁办事,咱们就算打狗,也得看看主人。”
苏姑姑一听,马上就没有那么愤怒了。
苏姑姑看了一眼萧婵,觉得她和以前大有不同了。
果然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曾经那个幼稚的女人,也变得心思深沉了。
太监听了这话,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但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笑着。
萧婵又说道:“你是奉了二殿下的旨是吧?那你去问问,宫里上下谁不知道二殿下是我的表哥,你敢搜我的身?你看二殿下会不会同意?”
太监拧了拧眉,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要是同意,你就让他过来,要是他不同意,你擅自搜我的身,我稍后便告诉他,你非礼我!到时候我就看看,你这条狗,还有没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