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抬了抬下巴,像是在对慕容琛解释,又只是像是在随口一说,“你所以为的样子,就是你希望看到的样子,自打我进宫以来,你已经不止一次向太子殿下诬陷我和二殿下的事情了,可是证据都无法确凿,现在仍然贼心不死,沈良媛,你这到底是在维护太子,还是在维护你自己?”
慕容琛微微侧目,看着萧婵的侧脸,她的脸颊很红润,即便是在永巷那种地方呆过一夜,她的头发仍然是干净的。
她的腰背挺得笔直,眸光清淡,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感觉。
慕容琛收回眼神,没说话,心中一荡,对萧婵多了几分喜爱。
沈婉卿拧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维护太子,维护她自己?她当然两者都想啊!
沈婉卿于是道:“我既想维护太子,也想维护自己。”
萧婵甩了甩袖子,“既然这样,你就先闭上你的嘴,太子天快亮了才回宫,此时需要休息,你却缠着太子一个劲儿的喋喋不休,说白了也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沈婉卿一怔,朝着慕容琛看去,只见慕容琛神色不太好看,这才连忙凑过来,“殿下,你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她说着就要去扒开慕容琛的衣服,慕容琛伸手一推,沈婉卿不免有些尴尬,两手空空的站在原地,眼里充满了失落。
萧婵拉过慕容琛的衣袖,道:“太子现在需要休息,其余的事情,稍后再说。”
其余的事情?那是说太子要休了她的事情吗?
沈婉卿的脸上再次罩上一层寒霜,她不要,她说什么都不想离开太子府。
况且如果这一次,她真的被慕容琛休了,那将来,她的颜面何存,沈家颜面何存?
沈婉卿看着慕容琛被萧婵扶着往潇湘馆里面走去,两手握成拳头放在一起,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挽回慕容琛对她的感情。
房间里,萧婵让紫苏关上门,慕容琛便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萧婵这才让他坐在椅子上,拉开了他的衣襟。
胸口衣襟包扎了纱布,但是被雪浸染,成了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萧婵十指颤抖,有些难以自抑的恐惧和害怕,她伸手,轻轻将纱布揭开。
纱布很容易就被揭开了,尽管有温血,可是仍然让慕容琛感觉到了一阵撕裂的疼,轻轻喊了一声,萧婵连忙不敢再动。
隐约看得出来他的胸口是被动物的利爪抓过,留下了五条印子,三长两短。
“怎么办?”萧婵有些惊慌地问道。
慕容琛看她脸色惨白,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勉强地笑了笑,“流血过多,可能我快要死了……”
萧婵连忙捂住他的嘴,心疼得眼泪水哗啦如珠子一般往下坠,她摇着头,说道:“不会的,你是太子,是将来的万岁……”
慕容琛握住她的手,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人能活万岁?那不都成妖怪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没有力气,萧婵深深地闭上眼,有一种几乎绝望的苦楚从心底里冒出来,“可是你那么多次都逃过了,为什么偏偏这一次……”
她想,既然慕容琛是今天凌晨回来的,那么一定是李太医先给他诊治了一番,只是在李太医诊治过后,慕容琛的伤势仍然如此之重,也许真的是走到尽头了。
萧婵虽然心里绝望,但是表面上仍然不肯相信,慕容琛重重地咳了几口,然后捂住胸口,拧着眉头,一副大势将去的模样,完全把萧婵给吓坏了。
“到底该怎么办,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对吗?”萧婵惊慌失措地说道。
慕容琛捂着嘴,艰难地说道:“伤口太深,要用针线缝上。”
萧婵眼珠子都掉了,她看过电视,古时候没有麻醉剂,大夫们碰到这种情况,也很少有人敢这么缝的,毕竟这缝的可是人肉啊!
但是当下不容许她想那么多,于是立刻说道:“那我去找李太医!”
她说着便要出门,只见门口福公公正好进来,给萧婵行礼,然后扭头看向慕容琛,“太子殿下,李太医来了。”
萧婵眼睛放亮,“来的正好,快请他进来!”
李太医佝偻着腰,先是朝慕容琛行礼,又朝着萧婵行礼,然后慢吞吞地取出一些药和纱布。
萧婵拧眉,有些怔忪,直到慕容琛在脱衣服的时候不顺手,瞥了她一眼,她才急忙凑上去,帮他把衣衫脱掉。
李太医慢吞吞仔仔细细地给慕容琛上了药,又用纱布给他包好,接着便大功告成,准备告辞。
萧婵诧异地说道:“李太医,你不再给太子瞧瞧?不用给他缝针?”
李太医比萧婵更诧异,他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些疑惑,“缝针?太子的伤口不过一分,不许缝针。”
萧婵愣住,一分都不到,那就是一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
李太医摸了摸胡子,也没说其他的话,只留了一句“告辞”便离开。
福公公拿着慕容琛刚换下的衣服和纱布也准备离开,萧婵见状喊了一句,“那些东西好好处理。”
福公公点点头,“奴才知道。”
毕竟留了那么多的血,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了拿来利用,少不了又要解释一番。
萧婵回到房间,见慕容琛正在系腰带,心里不满,重重地哼了一声。
慕容琛笑了笑,也知道她在气什么,自己一时间好玩作弄她一下,确实是他的不对,于是他讨好似的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跟我去书房。”
萧婵轻轻甩开,“才刚上药,刚刚还要死不活的,现在怎么要去书房?你怎么不去骑射场呢?”
慕容琛微微拧眉,却丝毫不生气,只是优哉游哉地说道:“许沈婉卿拿你跟慕容言的事情来气我,就不许我作弄你一下?”
萧婵一怔,转头看着他,见慕容琛神色晦暗,好似还在在意这件事情,于是小声说道:“你真信沈婉卿的?我跟二殿下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那你当时还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呢?”
萧婵咬咬唇,没好气地说道:“那是沈婉卿胡诌的,我才没有一门心思要嫁给他,我对他,顶多也就算是年少不懂事的崇拜罢了。”
慕容琛阴着眼睛,重复萧婵刚刚说的两个字,“崇拜!”
他的尾调微微上扬,好似在回味这两个字的意思,萧婵扭头看着他,“现在我不崇拜他了,我最崇拜你。”
慕容琛微微一笑,斜眼看着萧婵,忽然拽住她的手,“跟我走。”
萧婵马屁还没拍完,慕容琛就打断了她的话,她还有些莫名其妙,正想继续说,就被慕容琛拉着去了书房。
一路上有不少婢女看着慕容琛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而萧婵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的步伐虽然快,却也照顾了她,不会让她过于吃力。
“到底去书房干什么?哎对了,既然你的伤口很浅,那为什么今天早上还会留那么多血啊!”萧婵不解地说道。
慕容琛扭头看了她一眼,“多么?其实不多,只是你刚好碰到了而已。”
萧婵转念一想,好像确实不多,虽然流了一些,但是自始至终也就是流了那么一些,再也没有更多的冒出来了。
萧婵憋了一口气,只能怪自己关心则乱,忘记了观察具体情况了。
书房里。
慕容琛的书房很大,书架上摆满了书,萧婵曾经在里面拿过很多本书去看,有些书上面都落了灰尘,可见慕容琛不时常翻动,有些却连页边都磨出细软的毛了,可见慕容琛对那本书是爱不释手,一遍一遍地翻看。
这里头还藏了许多禁书,是一些古往今来的才子们写的关于时政的书,但是被当时或者是现在的王室给封杀了,所以市面上根本看不到,但是慕容琛自然是有本事弄到这些禁书的。
可笑的是,慕容琛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书房里居然连一本与春宫图相类似的书都没有,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她正想着,慕容琛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萧婵抿抿唇,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如果被慕容琛知道她在想他为什么不收藏春宫图……那以后就多一样被他取消的东西了。
慕容琛拉着她走到书桌边,指了指砚台,道:“研墨。”
萧婵听话的开始磨墨,慕容琛拿起笔,蘸了些墨水,在白纸的左起第一竖行写下两个字,“休书”。
萧婵大吃一惊,“你真的要写休书?”
慕容琛蘸了墨水,继续低头写字,一边说道:“我说话算话,她这种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我看见一次就觉得烦心。”
萧婵抓住他的手,语气淡然,却有种让人一下子就能清醒过来的冷漠,“你到底想清楚了吗?你如果真的休了沈婉卿,会让沈婉卿蒙多大的羞,会让整个沈家蒙羞,也会让沈家和皇室的关系割裂。”
慕容琛淡淡一笑,“这些我自然是早就考虑过了的,我心意已决。”
萧婵还是不肯松手,慕容琛便无法下笔,于是看着萧婵,语重心长地说道:“婵儿,我想到与你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前几次的事情,都是由慕容靳和柳柯所为,柳柯我来日总要想办法治她的,可是沈婉卿,她是大家闺秀出生,熟读《女则》、《女戒》,怎么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呢?”
萧婵也笑了笑,道:“那么请问太子,宫里的娘娘们,哪一个不是知书达理,满腹经纶?可是她们不也是凭借自己母族的地位和才智美貌,在后宫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