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言再次帮她拂去,萧婵低头,轻笑:“记得那时你为了怕我误会,不肯为我拂去柳叶。”
“今时不同往日。”
萧婵深吸了口气,“是,越难得到的东西,争夺起来,才越有意思,一旦到手,才会觉得弥足珍贵,我进宫以来的种种,想必也是你教给曼枝,让曼枝从旁协助我吧!”
慕容言手中捏着那片柳叶,“你越来越聪明了。”
对于慕容言的称赞,萧婵不以为意,反倒有种自嘲般的笑容,“差点被人要了命,换做是谁,也会学聪明的。”
慕容言对萧婵心中有愧疚,这么久以来,他虽没有叫萧婵为自己做过什么,但曼枝潜伏在萧婵身边,已为慕容言通风报信了许多事情。
“我知道你心软,下不了手,况且有些事情不需你亲自动手,我希望你的手永远都是干净的,这样你才可以全身而退。”
萧婵侧目看着慕容言,“那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宫?”
慕容言眼中有失落,萧婵知道自己近日出宫无望了,她便不想再问,拂袖而去。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慕容言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郭汜走到慕容言身边,毕竟也和萧婵认识了这几年,对于萧婵,郭汜心中也有一些愧疚和怜惜,“主子,您何不把事情都告诉萧小姐呢?”
“她如今已经不是萧小姐了,她是太子的人。”慕容言淡淡道。
郭汜顿觉失言,低声道:“卑职失言。”
慕容言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在深秋里能看到这样的天真是不易,干净得像萧婵澄澈的双眸,“我何必告诉她那些往事呢?她若心中仍有我,自然会帮我,如果心中没有我,只有怜惜之情,我要了有何用?”
郭汜顿时明白慕容言的话,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回到瑶光殿,萧婵还觉得很生气,让紫苏等人倒了一大缸茶水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紫苏与卫恬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萧婵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主子,奴婢拿牌过来,咱们玩牌吧?”卫恬试探性地说道。
萧婵挥挥手,不耐地说道:“不想玩,你们自己玩吧,不要过来打扰我。”
紫苏与卫恬只好纷纷退下,萧婵坐在房间里,想起入宫来的种种,也许不是曼枝从中阻挠了一番,凭她的姿色与才情,只怕慕容琛很快就会来瑶光殿宠幸她。
不过曼枝的阻挠也只是一些很平常的阻挠,沁心的所作所为才真的是令人发指啊!
她想起上次为慕容琛接风洗尘的晚宴上,慕容言身边带着的那个婢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撩了她就走吗?
每次都是这样,她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摆脱了慕容言的魔障,却又再一次被他给拉进去。
反正她这辈子是不由自主了,不是慕容言,便是慕容琛,她没得选择。
萧婵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百花凋零,树叶枯萎,树枝变得光秃秃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凉,她的心情也就更加低沉了。
曼枝脚步轻轻走了进来,还是让萧婵给察觉到了,她扭头看着曼枝,“不是让你们都下去吗?你还进来干什么?”
曼枝手里拿着托盘,托盘里有一套茶具,“奴婢想,喝茶能够凝神聚气,尤其是烹茶的时候,最能够抑制烦躁不安的心了,主子既然心里不舒坦,何不静下心来,细细去想呢?”
萧婵见那托盘里的精巧的茶具,她已经许久没有动手烹茶过了。
因为想起慕容琛曾经误会她学习烹茶是因为他喜欢品茶,她便再也不碰这些了。
可是现在想起来,她的确就是为了慕容琛去烹茶的,只是当时羞于承认而已。
萧婵便听了曼枝的话,洗净了手,按照工序一道一道地来烹茶。
曼枝见萧婵的神色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才说道:“主子今日从寿康宫回来便心情不好,可是二殿下说了些什么,让您不开心了?”
一提起这件事情,萧婵就很是不耐烦,“别提了,烦着呢!”
曼枝微微一笑,“奴婢听说,二殿下上一次虽然被罚,但心中仍然是记挂您的,您被禁足那段时间,虽然外人进不来,但有心之人仍然是想尽了法子想害您,得亏二殿下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将秋影送了进来。”
萧婵没说话,曼枝只能将原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有些事情,二殿下既然没跟您说,原本也不该由奴婢说的,可是现在一年时间已过,您与二殿下的盟约已经到期,二殿下大业未成,您又执意要离宫,二殿下不愿在您面前露出自己的短处,更加不想让您是因为怜惜他而留下来帮他,所以决心不将他与太子的过往告诉您,可是奴婢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与二殿下之间产生嫌隙,奴婢冒着被二殿下处死的风险,也一定要将事情禀明。”
萧婵正提着茶具,闻言手上微微一顿,但仍然有气,不肯接过曼枝的话。
“太子殿下的母亲是当朝皇后,举国上下的名门世族谢家,皇后娘娘表面上仁慈大度,对后宫嫔妃一视同仁,虽然椒房独宠,却总是劝皇上要雨露均沾,实则在暗地里向皇上诉苦,说太后总是说她独占恩宠,因此皇上和太后的关系一度尴尬,对其他嫔妃也都不甚喜欢,尤其是在丽妃生下二殿下以后。”
萧婵倒了杯水,递给曼枝,曼枝心中松了口气,继续道:“丽妃聪颖伶俐,温柔贤淑,虽然出身不高,却生的国色天香,太后十分喜欢丽妃娘娘,皇上一开始也很亲近她,可是经不住皇后挑拨离间,皇后又使出不少阴谋诡计,让皇上一度疏远丽妃娘娘,丽妃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可是却被皇后用阴谋诡计害死,之后在太后的保护下,才生下了二殿下。”
“后来皇后设计想害死二殿下,丽妃早有察觉,反倒用皇后的药将皇后自己害死,皇上查出真相以后雷霆大怒,不听丽妃的解释,便将她处死,从此以后太子与二殿下都成了没有娘的孩子,太子很幸运,由锦乐妃抚养长大,而二殿下,自幼便是孤零零一人。”
茶已经冷却,萧婵轻轻抿了一口,听着曼枝的话,这三言两语的描述,却可见当时是有多么惊心动魄。
能在后宫之中存活下来的人,自然是厉害的,能成为皇帝的宠妃的人,也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慕容琛的母亲也就是皇后,在曼枝的口中简直就是一个笑里藏刀的女人。
萧婵渐渐开始同情慕容言来,她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想起曾经慕容言与慕容琛同处喝茶的场景,说话间也是针尖对麦芒的。
“主子,您现在明白,为什么二殿下一定要去争了吧!”曼枝跪坐在萧婵身前,说道。
萧婵没说话,心下已经了然。
她以为慕容言只是出于对权力的欲望而做这些事情,就算他被人打压了多年,想要翻身,也该明白,自己此举太过凶险,偶尔生出退却的想法。
可是听曼枝细细说来,她才明白,慕容言没有办法让自己摆脱,如果他不争不抢,那么一旦慕容琛当上了皇帝,慕容言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就算皇上已经处置了丽妃,也没有办法改变慕容琛心里的恨,反观慕容言也是一样,自己的母亲被谢皇后使出的阴谋诡计所陷害,无论如何也是要出这口气的。
萧婵也明白,如果她真的离开了,那么慕容琛一定有所怀疑,况且她现在风头这么盛,此时离开绝不是明智之举。
她不想卷入这场漩涡当中去,唯有远离慕容琛,远离慕容言。
“你告诉二殿下,我帮不了他,我也没什么可以帮他的,他不带我走,我也会自己想办法走,当然,我绝不会拖累到他的。”良久,萧婵淡淡道。
曼枝重重地点了点头,“二殿下一定会感谢你的。”
萧婵神色淡然地喝着茶,她对慕容琛的感情未深,对慕容言的感情也已经淡了,这个时候如果她称病,不能侍寝,那慕容琛来的次数也就会减少,那么往后她也就不会再受到慕容琛的重视了。
这样一来,一年以后,兴许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而慕容琛也向皇上请旨,要出宫建府。
慕容琛已经成年,又已成家,早就应当出宫建府了,但之前的太子府多年未修葺,需要大刀阔斧修整一番,而当时边疆战事吃紧,国库紧缺,又逢西疆大旱,太子府也一直只是有个雏形而已,现在边疆有卓老将军带的兵镇守,西疆旱情早就过去了,慕容琛出宫一年也已经回来,太子府已经建得七七八八了,是可以准备出宫了。
萧婵在一年以前还经常出宫,相比起她,沈婉卿和柳柯已经好久不曾出宫去看过了,听了都很开心,加上在太子府又没有宫里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她们也不用日日来给锦乐妃请安,当然乐得自在。
倒是皇上与太后一直都有不舍,太后既不舍太子,又不舍萧婵,但又知道祖制如此,只得赞同了这个说法,打算选个黄道吉日,让慕容琛出宫去住。